(宋)吴则礼

江楼令·晚眺

凭栏试觅红楼句，听考考、城头暮鼓。数骑翩翩度孤戍，尽雕弓白羽。平生正被儒冠误。待闲看、将军射虎。朱槛潇潇过微雨，送斜阳西去。

这是一阕表现词人报国无门的作品。

“凭栏”二字扣题而起，但不承写所眺，却以“试觅红楼句”宕开，表现出一种闲适的心态。“红楼”本指富家子女所居的华丽楼房，韦庄《长安诗》云：“长安春色本无主，古来尽属红楼女。”可见词人所要“觅”的是那些温馨香艳、以女子生活为题材的诗句。但一阵“考考”的戍鼓声，更显出边城的静寂，也打乱了词人的思路，使气氛为之一变。红楼诗句，湿润芳洁；城头暮鼓，悲壮苍凉，两种境界，两般情趣，形成强烈的对照。“数骑”二句承上而来，直写所见。“翩翩”，轻快自得的样子。“孤戍”，孤零零的哨所。如果说“考考”一词是从声音上映衬边城的冷寂(即以动显静)，那么，“孤”字则是通过形象展示环境的凄清。而“白”字既写其色，也写其光，白色羽箭，光耀夺目，生动地突出了斜阳晚眺的情态。

下阕写所感。“平生正被儒冠误”，承凭栏所见而发出的感叹。这是从杜甫《奉赠韦左丞丈十二韵》“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化裁而出。说自己饱读诗书，却空怀抱国之志，而无所作为，怎能不发出“正被儒冠误”的感喟呢？“待闲看、将军射虎”，抒发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将军射虎”的典故出自《史记·李将军传》“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唐人卢纶《和张仆射塞下曲》“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就是描写的这一典型的戏剧性情节，以歌颂边防战士的神勇。词人暗用此典，似乎旨在示现将军有用武之地，来与自己报国无门相对照，细味之则不尽然。“待闲看”，实是闲而未闲。河山破碎，一切爱国志士，如何能闲得下来？只有那些一味妥协投降，醉生梦死的统治者才能真正地“闲”。因而这三字，看似轻松之笔，实则表现出一种揪心的痛苦。那么，词人闲而未闲，将军们是否真有用武之地呢？透过“数骑翩翩度孤戍”、“将军射虎”等情节可知，即使浑身武艺，骁勇无敌的将军们也并未驰骋于疆场。由此，词人心情的沉重更是可想而知。吴则礼生活在两宋交替之时，他对统治集团的侈靡腐败和一味妥协求和的行为是极反感的。他有两首讽时的绝句，其一云：“华馆相望接使星，长淮南北已休兵。直须买酒催行乐，更觅何时是太平？”可见这是阕表现词人报国无门之恨然以反语出之的词作。收束二句以景语作结，更显得含蓄深沉。“朱槛”，朱红色的栏杆，照应首句“凭栏”一词。“潇潇”写雨落的声音。在一阵潇潇的微雨飘洒朱栏时，斜阳已经落下西山了。这里不仅点明“晚眺”，而且造成一种悲凉的气氛，表明词人心中已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影。一生苦读，壮志难酬，时异境迁，岁月不待，有如西下落日，其感慨怅惘之情尽在不言之中。这种以景语作结，寓情于景的手法，给人留下无穷回味的余地。

这首词以“晚眺”为题，却从思听入手，引出所见所感，再由“闲看”点题作结。显得思路曲折，跌宕有致。结构缜密，情景交融，有如行云流水，既委婉多变而又明澈自然，是一阕具有强烈艺术魅力的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