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冉·送魏十六还苏州》原文与赏析

皇甫冉

秋夜沉沉此送君，阴虫切切不堪闻。

归舟明日毗陵道，回首姑苏是白云。

这首送别短章，写得感情深挚而又笔调轻灵，相当别致，历来为人们所传诵。

统观全篇，诗写作者的朋友魏十六从苏州(即“姑苏”)到常州(即“毗陵”，唐时常州为毗陵郡)方向来拜访他，返回苏州时，作者乘船送他。在秋夜沉沉的晚上，听得蟋蟀(即“阴虫”。南朝宋颜延年《夏夜呈从兄散骑车长沙诗》： “夜蝉当夏急，阴虫先秋闻。”)的切切鸣叫声，想到自己明天就要与友人分别回常州方向去了，心情有些伤感。诗歌曲折婉转地表达了诗人对朋友依依惜别的一片深情，仔细品味，其满怀真情感人肺腑。

这首诗之所以获得成功，首先是由于它真切地写出了送别时那种令人伤神的环境，通过环境的烘染，把即将离别的愁绪表达得婉转有致。“秋夜”，点出送别的时间。秋天气氛肃杀，特别是在秋天的晚上，本来就易于勾起对朋友的思念，而偏偏在此时，自己却在送好朋友离去，心中的滋味实在很不好受。“此送君”三字，字字含着送别时的凄苦之情。“沉沉”二字，是从视觉着笔，写在船上只见四野茫茫一片，暗夜深深，无边无际，什么也看不清。在这样的情景下，作者的心情当然是沉重的。同时，作者又从听觉着笔，写出两岸草丛中蟋蟀的鸣叫，似在互相倾诉，又似在低低伤泣，这种悲伤的秋声，使正要离别的人不忍再听下去。两句从视觉和听觉两个方面，选取了最能代表秋夜伤怀的景物，交织描写，虽没有明说送别的愁苦，然而这种愁苦却经过环境的渲染，令人黯然销魂，真正做到了“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难，已不堪忧”(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可谓含蓄之至。

其次，更为巧妙的是，作者用想象中的明天，来和此时的秋夜形成对比，进一步表达了离愁别绪。作者想到，今夜，虽然有离别的愁苦，但毕竟还没有分手，朋友还可以在一起倾心叙谈。而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到明天，我就不得不回常州去了，那时我再在这只船中回望你所在的苏州，那就见不到你了，只能看见满天的白云。那时，舟中的我，凄然孤独之情，不是比今晚还要加深么?想到这些，正在夜中送行的诗人，心情自然格外沉重起来。后两句看似在写明日的白天，其实仍是在写今晚的秋夜，通过这样别出心裁的安排，秋夜送别时那种依依难舍之情，被表达得更为深刻。

另外，此诗的情感基调是低沉的，但是读起来却仍然有一种轻灵的感觉，根本原因，就在于结句的精心安排。“回首姑苏是白云”，这一句尽管是作者在秋夜中的想象，但毕竟把读者的视线从沉沉“秋夜”转到了秋高气爽的白天，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读者的心情也为之一爽。特别是想象中诗人回望的身姿，与那姑苏上空悠悠飘动的白云，遥遥相对，组成了一幅悠然意远的画图，收到了以景语作结，令人回味无尽的效果。至于“沉沉”、“切切”两对叠字的运用，使诗歌读来琅琅上口，更具一种声情美。全诗婉转情深，而又“清颖秀拔” (张九龄评语)，体现了作者特有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