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岳全传》解说与赏析

钱彩 金丰

《说岳全传》，全称《精忠演义说本岳王全传》。题 “仁和钱彩锦文氏编次”，“永福金丰大有氏增订”。看来钱彩是本书的作者，金丰也参预了创作活动。至今没有发现钱彩、金丰的其他著作，身世也不详。估计钱彩、金丰都是下层知识分子。本书在乾隆期间曾遭查禁。

发生在12世纪的女真族与汉民族的战争，是中华民族内部的斗争。女真军事贵族为了金王朝统治者的私利，发动这场战争。他们的暴戾本性与欺诈无信在战争中暴露无遗，给汉民族带来巨大的灾难。这场战争已成为历史的陈迹，“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岳飞对自己的民族国家的忠贞热爱，已成为整个中华民族的最可宝贵的精神文化传统，他的故事在中国几乎家喻户晓。早在南宋末年，岳飞的故事已成为说话人说“新话”的内容，说书艺人王六大夫，就以说《中兴名将传》而闻名。现在看到的最早反映岳飞的事迹的小说，则是明代熊大木编写的《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又题《大宋演义英烈传》，在该书序言中，熊大木说写岳飞的小说早就有了，因此这本书其实并非最早写岳飞的小说。熊大木自称，他的小说“以王(岳飞)本传行状之实迹，按《通鉴纲目》而取义”，其实虚构的成分很多。崇祯期间有于华玉的《重订按鉴通俗演义精忠传》，他不满熊大木虚构的情节，因此“芟其繁芜，一与正史相符”。由于这本书失去文学的意趣与想象，因此不为读者接受，后来的《岳王传演义》、《精忠全传》等，又依照熊大木的路子进行创作。《说岳全传》出现于康熙、雍正年间，称得上是集其大成者。当代著名评话艺术家刘兰芳广播评书《岳飞传》，就是依据本书改编而成的，演出效果极佳。

《说岳全传》共八十回，可分两个部分。第1回至第61回，叙述岳飞的一生，反映以岳飞为首的抗金将领，力挽狂澜，重创金兵，由于投降派(以秦桧为代表)的破坏，酿成冤狱。第62回至第80回，岳飞牺牲后，秦桧一伙受到惩治。岳家军重振军威，直捣黄龙府。

前六十一回，可分为几个大段落。第1回至第14回：大鹏下凡，岳飞出世;岳母课子，周侗授徒;老蛇献枪，岳飞完姻; 岳飞庐墓，牛皋剪径;校场比武，岳飞从军。这十四回是写岳飞的青少年时代，是为开篇。第15回，笔力荡开，叙述金兵五十万入侵，靖康之难，张邦昌卖国求荣，徽、钦二帝被俘，北宋灭亡，泥马渡康王，高宗即位。在民族存亡关头，岳飞在八盘山率八百士卒，消灭一万金兵，建立奇功;在青龙山匹马单枪，勇闯敌营，利用有利地形，挫败金兀术十万大军;不久，太行山义军牛皋投岳飞帐下，扩大了抗金队伍;又在爱华山重创金兵，梁山好汉阮小二之子阮良，差一点在水中活捉金兀术。在抗金形势从被动转为主动，岳飞差人到各处寻找船只，准备杀到黄龙府时，高宗却改变战略，降旨岳飞去平太湖、鄱阳湖义军。从第28回到第31回，叙述岳飞收服义军将领杨虎、余化龙等，扩大抗金队伍。从第32回起，岳家军又转向抗金战场，其间岳飞又收降何元庆。金兀术利用岳飞在湖广之际，又五路进兵，直逼金陵，高宗仓皇下海，被困湖广牛头山，南宋危急。岳飞在牛头山大战金兵，其间穿插牛皋解粮、高宠战滑车、岳云打金弹子，金兀术逃到镇江，韩夫人梁红玉击鼓战金山，金兀术败走黄天荡，向韩世忠乞命，掘通老鹳河逃生。此时高宗却迁都临安，偏安一角，岳飞愤而归里。第46回至第53回，主要写高宗万不得已又起用岳飞，岳飞平定太湖义军，收降杨再兴。第53回下半回起，因金兀术六十万大军入侵，岳家军又迎战金兵，自此至第58回，写朱仙镇大捷，其间穿插王佐献图，陆文龙归宋，八大锤大闹朱仙镇，金兀术兵败将亡，几乎自尽。至此，情节达到高潮。但自第59回起，情节顿落，至第61回三回，写高宗诏回岳飞，秦桧等酿制冤案，岳飞失去神枪下狱，风波亭屈死忠良。

综观前六十一回，有宋金的民族战争，有朝廷与起义军的阶级战争，有忠奸之间的明争暗斗，矛盾错综复杂。忠奸矛盾主要表现为一方奸臣卖国求荣，屈膝求和，代表人物有张邦昌、刘豫，一个当伪楚皇帝，一个当伪齐皇帝，还有内奸秦桧夫妇，及万俟卨、张俊之流， 另一方是忠臣良将，坚持抗金，代表人物有宗泽、李纲、陆登、岳飞、韩世忠等人。忠奸矛盾，在本书里表现为抗金与投降的分歧。而畏敌如虎的高宗出于可耻的利己主义的目的，成为投降派的最大代表，他的决策决定了情节发展方向，使大好的抗金局势数次受挫，岳飞十年努力，毁于一旦。至于宋朝政府与起义军的矛盾，在起义军方面，由于对政府的昏庸无能与黑暗统治强烈不满，揭竿而起，占领山岳湖泊，反对朝廷;在宋高宗方面，为了维持赵宋统治，坚决镇压，岳飞则遵从皇命，剿灭义军，然而他又一次次地招募义军将领，扩大抗金队伍，使阶级矛盾服从于民族矛盾。矛盾虽然错综，主线却很分明。情节发展中，一次次出现威武雄壮的战争场面，又一次次地发生令人感慨万分的事件。情节陡起陡落，数度起伏，终至岳飞冤死，抗金受挫。

从全书看，第62回起至第80回，写得比较草率。岳飞被害后，他的家属被流放云南，险遭不测。岳雷、岳霆兄弟两次上坟的过程，引出了岳家军的后代英雄。其间有广播于众口的 “梁夫人叱奸”、“疯僧戏秦”、“施全行刺”、“胡迪游地府”。表现了权奸罪行为神人共怒。自第73回起，写金兀术再度起兵五十万入侵，恶浪又起。新帝孝宗平反冤狱，用生铁铸成四奸形象，跪在岳王坟前，遗臭万年。岳雷继承父志，统帅大军直捣黄龙，牛皋生擒金兀术，“笑死牛皋，气死兀术”。结局虽系虚构，却大快人心!

《说岳全传》成功地塑造了抗金的忠臣义士英雄群像。如在靖康国难时，镇守潞安节度使陆登英勇抗金，城破时，夫妇自刎尽忠，陆登尸体峥然挺立;侍郎李若水保送徽、钦二帝到金国，他指着金邦狼主痛骂，先被剁去一个指头，又被剁去第二个指头，直到左右手十个指头都被剁去，他还是骂。金人把他的舌头割下，他抱住狼主，一口咬住狼主的耳朵，把狼主的耳朵也扯下。他们的浩然正气与峥峥铁骨，体现了崇高的民族气节。在抗金战争中，牛皋、余化龙、何元庆、高宠、杨再兴、小将岳云、关铃、陆文龙，一个个英勇善战，不怕牺牲，立下奇功。巾帼英雄梁红玉击鼓战金山，一声鼙鼓，十万雄兵，成为千古佳话。谋士王佐断臂假降金，策反陆文龙，为朱仙镇大战立了大功。在岳飞被害后，义士施全在杭州众安桥行刺秦桧，不惜捐躯。值得注意的是，在英雄义士中，大半原是起义军的将领，他们为了民族大义，参加岳家军，共同反抗金兵侵略。作者还把本书当作《水浒全传》的续编。《水浒全传》中周侗的徒弟卢俊义、林冲征辽后被奸臣害死，他的另一个徒弟岳飞，也在反抗外族侵略中遭到同样的厄运。《水浒》英雄中张清的儿子张国祥、董平的儿子董芳，杀得金兵大败;老将呼延灼在《说岳》中，为了反抗金兵，血染沙场：阮小二的儿子阮良，差一点活捉金兀术;关胜的儿子关铃在朱仙镇大战中立功。这是人民的爱国主义与英雄主义精神的生动反映。

在众多的英雄群像中，岳飞是最杰出的代表，他来自民间，幼承母教，又从师父周侗学艺，少怀大志，文武全才。在比武场上崭露头角，后来以战功从士兵升为一军统帅。岳飞不仅武艺绝伦，而且熟谙韬略，他指挥宋军取得爱华山、牛头山、朱仙镇诸战役的胜利。他善于团结各方面的抗金力量，在他的精神力量的感召下，岳家军成为不断壮大的团结抗金的坚强集体。

岳飞的一生，是“尽忠报国”的一生。“精忠报国”四个字是他的思想行动的准则，即使身处逆境，始终怀着对祖国、民族的无限忠诚。第59回金山寺僧人道悦向他预言“风波之险”，劝其潜身林野，他说道：“我岳飞以身许国，志必恢复中原，虽死无恨!”字字掷地有声。一代名将，心昭天日，竟屈死风波亭。

牛皋是岳飞部下的名将，屡建奇功。他的性格有点像《水浒》中的李逵，又是一员“福将”。粗中有细，直率得可爱。牛皋对赵宋皇帝有清醒的认识，他根本不把宋皇帝放在眼里，一次次地想造反。在第13回中，岳飞兄弟大闹校场，受梁王家将追逼时，牛皋大叫道：“众哥哥们不要慌，我们都转去，杀进城去，先把奸臣杀了，夺了汴京，岳大哥就做了皇帝，我们四个都做了大将军，岂不是好? ……”在岳飞屈死后，他又要率领军队杀奔临安。牛皋的性格始终保持着农民军领袖的本色。

与岳飞等忠臣良将们对立的，是一批权奸。张邦昌为金邦出谋划策，诱逼徽、钦二帝护送先祖牌位到金营，以至蒙尘被俘;刘豫让出渡口，放金兀术率领军马渡过黄河，驰骋中原。特别是内奸秦桧夫妇，秉承金邦旨意，陷害岳飞，断送大好抗金形势。他们身居高位，却出卖国家民族利益，堕落为民族败类，千古罪人。小说对他们的刻画也颇为成功。

《说岳》与其他表现忠奸斗争的小说不同，它不讳言皇帝高宗害死岳飞的罪责。高宗初被俘时，认金兀术为父;回中原后，还一直害怕金邦;他不敢迎徽、钦二帝回来，怕威胁他的皇位;又忌恨功臣大将，所谓“患难可同，安乐难共”。他“希图苟安一隅，无用兵之志”，每当局势危急时，他希望将帅勤王抗金;局势转危为安时，又阻止抗金，将兵力用来对付义军。最后竟在岳家军即将扫北、直捣黄龙时，与金邦订立屈辱的卖国条约，并连下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戕害忠良。但是当儿皇帝是不容易的，在第74回中，金兀术又领兵五十万，杀进中原，势如破竹，这时他再次听到了岳飞的声音，吓得魂不附体，一命呜呼。从此结束了宋赵匡义一支的统治(高宗死后，侄孝宗即位)，这颇有深意的一笔，是作者对这位昏庸无能、误国害民的昏君的沉重的鞭挞。

小说中与岳飞等对立的反面力量的代表是金兀术。完颜兀术是金四太子，精于用兵，有军事才能，而且在赵宋政权中制造并利用内部破坏力量，致使北宋灭亡，南宋几次告急。《说岳》与其他小说不同，避免脸谱化的描写，如实地写金兀术爱惜人才，敬重忠义之人(陆登、李若水等)，有仁爱之心(抚养陆登孤儿陆文龙)，憎恶奸佞之徒(憎恨奸臣张邦昌)，反对残暴行为(下令杀死无故吓坏赵王的部下大将蒲芦温)，这就使他的性格复杂、形象丰满。

然而小说在刻划金兀术时，也有败笔。如将金兀术与秦桧夫妇的关系，掺杂了金兀术与秦桧之妻王氏的奸情，显然是迎合了一部分人的低级趣味，不符合金兀术的身份与性格逻辑。

以岳飞为中心的宋抗金队伍，和以完颜兀术的金侵略军几经较量。金政权灭亡北宋，一次次在军事上打击并威胁南宋政权，而且指使内奸，勾结宋政权内的投降派，削弱与扑灭抗金力量。但是，抗金队伍日益壮大，一次次给予反击。即使在岳飞死后，民间抗金力量也没有涣散，岳家与柴家(小梁王家)、汉族与苗族均化干戈为玉帛，在抗金这个大目标下团结一致。岳飞的儿子岳雷又集结队伍扫北，完成大业。但岳雷这个形象刻划得比较一般。

中国小说由于有史传的传统，所以一向比较尊重历史。金丰在序中说道：“从来创说者，不宜尽出于虚，而亦不必尽由于实。苟事事皆虚，则过于诞妄，而无以服考古之心;事事忠实，则失于平庸，而无以动一时之乐。”

《说岳》特别是第61回前，所表现的大的关节，都是有史实依据的。诸如靖康之难，张邦昌、刘豫降金，徽、钦二帝被俘，岳飞抗金、平杨么，梁红玉击鼓金山，金兀术兵败黄天荡，岳飞破连环马、铁浮陀，赵构、秦桧等以“莫须有”罪名害死岳飞。在第61回后，平反岳飞冤狱，也有根据。绍兴三十二年(1162)六月初十日，赵构传位于赵昚(孝宗)，赵昚立志抗金，他平日敬重岳飞，鄙视秦桧。一个月后，即七月初十日，即追复岳飞原官，“以礼改葬，访求其后，特与录用”，十月十六日，正式追复岳飞为“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武昌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六百户”，隆兴二年(1164)，赐智果院为褒忠福寺。

但是，《说岳》的作者依据艺术创作的要求，又有各种虚构。如《说岳》中让岳飞父亲岳和在儿子三朝时就因水灾亡故，由岳母独自抚养儿子。书里也没有提到岳飞的刀枪师傅陈广，让周侗教授岳飞文章武艺，并让岳飞拜周侗为义父。这样的处理，使人物集中，突出岳母教子的题旨。在岳飞成长的过程中，突出周侗的作用，又使《说岳》自然地与《水浒》联系起来。至于岳飞枪挑小梁王，未见于史传，传奇式故事无疑有助于表现青年岳飞的性格。

又如张宪本是岳飞的爱将，他与岳飞、岳云同坐冤狱被害，死后葬于杭州栖霞岭西。岳飞的女儿岳安娘的丈夫在军中服务，但不是张宪。书中说岳飞的女儿银瓶即是张宪夫人，在岳飞被害后，跳井自尽，未见于史传。《说岳》中让张宪为岳飞爱婿，岳云(子)、张宪(婿)伴岳飞尽忠，是为了表现岳飞一门忠孝。

岳飞部将牛皋，曾聚众抗金，转战豫西，后跟从岳飞。历史上的牛皋智勇俱备，屡建奇功。在岳飞死后，在绍兴十七年(1147)，都统制田师中宴请诸将时，毒死牛皋，或说是秦桧派遣田师中毒死牛皋。《说岳》中将牛皋的性格加以改造，使他成为一员“福将”，并让他生擒兀术，这完全是作者的创造。

《说岳》中的王佐，未见史传，但起义军中有一位黄佐，后归从岳飞抗金。《说岳》中的王佐曾是杨么部下，看来作者在塑造王佐形象时，采用过黄佐的一些材料，《说岳》中让王佐断臂，以“苦人儿”的身份，策反双枪陆文龙，完全是作者的虚构，目的在于由黄佐而生发出一段精彩的情节。

书中的王贵与历史上的王贵不同。《说岳》中，岳飞幼年时受到王贵父亲的照顾，并与王贵结拜为兄弟，又都是周侗的徒弟，后王贵是岳飞部下的一名大将。历史上的王贵追随岳飞，屡有战功。但王贵有不能抹去的污点。王贵在颍昌之战中，因怯战差一点被岳飞杀掉，后因王贵治军不严，又杖责一百。张俊以此拉拢王贵，企图让王贵诬告岳飞，遭拒绝，后张俊抓住王贵的一些阴私加以威胁，王贵屈服。张俊收买张宪部下王俊，诬告张宪与岳飞通信，阴谋造反，首状由王贵违心地派人送往张俊处，于是张俊私设公堂审问岳飞、张宪，酿成冤狱。但王贵在岳飞死后，又被罢兵权，贬为闲职。小说中的王贵为人耿直，与岳飞是生死兄弟，与冤狱风马牛不相及。读者应把小说中的王贵，与历史上的王贵严格区别开来。

岳飞被害后，赵构、秦桧与金签订了屈辱的条约。秦桧无恶不作，欺君罔上，令人发指。绍兴二十年(1150)，殿前司后军一个叫施全的小武官手拿铡刀行刺秦桧未果，被处死。《说岳》第70回“众安桥行刺义士捐躯”，就是反映这段史实。秦桧死于绍兴二十五年(1155)，终年六十六岁。死讯传出，“四方士民相欢庆”(《三朝北盟会编》卷220，《中兴姓氏录》)，连赵构也对朝臣杨沂中说：“朕今日始免得这膝裤中带匕首。”明朝天顺年间，“同知司马伟取桧，折干为二，植(岳飞)墓前，名分尸桧。” 正德八年(1513)，都指挥李隆铸秦桧夫妇与万俟卨三像， 反接跪于岳飞墓前。万历中兵使者范涞又增张俊像，小说第70回至75回，许多艺术描写虽非写实，却准确地反映了人民对这些千古罪人的无比愤慨的情绪。这里应说明的是，孝宗抗金失败，南宋朝中抗金和妥协两种势力不断斗争，孝宗传至光宗，光宗又传宁宗，其间宋、金战争延续至1224年，金朝才派使臣到宋朝“通好”。十年后，即1234年，金亡于蒙古。小说中的岳雷扫北，都是没有史实根据的。岳飞长子岳云死于狱中，次子岳雷在特赦令下达前已在云南离开人世，留下四子二女，由岳云遗孀巩氏夫人照管。但是岳飞的后人继承父志，收复中原，作为艺术地反映汉民族反抗外来侵略的艺术缩影，还是有意义的。

全书将民族战争与忠奸斗争综合为一个整体，在激烈复杂的斗争中，突出了英雄人物的性格特征。小说浓墨重彩地描绘战争场面，并成功地表现了各次战役的特点。又有颇有人情味的生活描写，还穿插一些幽默风趣的小故事，情节波澜起伏，扣人心弦。传奇手法与史实结合，艺术想象也很大胆，收到了较好的效果。

对《说岳》中的神鬼描写，要采取分析的态度。像岳飞的沥泉枪的来历，岳飞死后，神人对秦桧的惩罚等等，完全是艺术允许的。因为这些描写收到了积极的效果。但是第20回“泥马渡康王”，以及五通神救康王的描写，突出了赵构的正统地位，神化了这个昏庸误国的皇帝;第63回岳飞显灵，是为突出岳飞的愚忠，则不值得肯定。应该指出，全书后九回，特别是岳雷扫北的叙述中，迷信的情节较多，远不如前面岳飞抗金的描写。第1回与第80回，把宋、金战争的根源，归结为笃迷道教的徽宗在元旦祭天的表章上把“玉皇大帝”错写成“王皇犬帝”，因而玉帝大怒，命赤须龙下界为金兀术，搅乱宋室江山。把岳飞与秦桧一伙的忠奸斗争说成是金翅大鹏(下凡为岳飞)曾啄死女土蝠(下凡为王氏)，又啄死团鱼精(下凡为万俟卨)的恩恩怨怨，这种因果迷信思想当然是不足取的，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头一尾，几乎是中国传统小说的一种公式，《说岳》虽未脱窠臼，但小说的艺术描写与这一头一尾的消极思想大相径庭。小说取得的艺术效果在于它的大量的艺术描写，而非这种因果报应的套路，因此读者不必将这些迷信套路看得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