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蜗角大战》注释,意译与解说

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①， 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②。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③旬有五日而后反。

——《庄子·则阳》

【注释】

①触氏：寓言中虚构国名，取争斗意。②蛮氏：寓言中虚构国名，取野蛮意。③北： 败走。

【意译】

有一个国家在蜗牛的左角上，叫做触氏;还有一个国家在蜗牛的右角上，叫做蛮氏。两国之间经常为了争夺领土而发动战争。一次战争下来，总是要战死数万人，战胜的一方还要追击败北的一方达十五日，然后才收兵罢休。

【解说】

小小蜗角上的触蛮氏之争，在人看来是非常可笑的。因为人的视野非常广阔，一场发生在蜗角上的战争，无论有多少悲壮，也算不了什么，谁胜谁负，都无法改变他们可怜的存在。设想如果不幸有一杯盐水盖顶浇下，那么不仅连整只蜗牛都将香消玉殒，哪里还谈得上蜗牛角端触蛮氏人的生死呢!然而，从更为广大的空间来看，无数星球中的一个小小地球在它上面所发生的地区与地区，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联盟与联盟之间的战争，难道与蜗角上的触蛮氏之争又有什么不同吗?至于触氏，或蛮氏之民在窝里的勾心斗角与两国之间伏尸数万的大战比起来，那就更微不足道了。然而，触蛮氏之民似乎还在憧憬着战胜后的勋章，斗赢后的交椅。人们能看清触蛮氏之争的荒诞，却无法看透人间血战的悖谬，这也许是因为人身处庐山的生存环境所造成的局限。而道家哲学则企图让人的主观精神去超越这种局限，遨游于无穷的时空之中，并进而鸟瞰人间世。这时尘世中的一切纷争、长短、优劣、智愚，一切的一切，也就显得无比渺小，微乎其微了。而只有无始无终，无边无际的自然才是无法超越，不可抗拒的。于是乎也就摆脱了一切烦恼、痛苦和恩恩怨怨，而进入了淡泊宁静，达观逍遥的境界。庄子及其后学们所处的时代，人们还不能乘上宇宙飞船去领略太空的无限，但他们深邃无比的智慧却使他们能通过将比较对象的极端缩小，来拓展自身思维的时空，从而取得精神上的超越。这种方法不仅是本则寓言的一个艺术特色，而且也是许多《庄子》寓言共具的特色，甚至，它不仅是一种艺术方法，而且还是一种取得精神自由的思维方法。

【相关名言】

勋章可能也有反面。

——英国·丘吉尔

温和是胜过暴力的。

——法国·拉封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