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木兰花慢 席上送张仲固帅兴元》

汉中开汉业，问此地，是耶非?^②想剑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战东归。^③追亡事，今不见，但山川满目泪沾衣。^④落日胡尘未断，西风塞马空肥。一编书是帝王师，小试去征西。^⑤更草草离筵，匆匆去路，愁满旌旗。君思我，回首处，正江涵秋影雁初飞。^⑥安得车轮四角，不堪带减腰围。^⑦

【注释】 ①张仲固：名坚，作者之友。帅：宋代地方军政长官的通称;这里作动词用，指去做地方长官。兴元：宋代府名，治今陕西汉中市。②“汉中”三句：秦朝灭亡后，项羽封刘邦为汉王，管辖今陕西汉中及四川部分地区。后来刘邦以这块封地为基地，东向伐楚，终于打败项羽，成就了帝业。③“想剑指”三句：指刘邦占领三秦地区的事。秦亡后，项羽分原秦国之地为三部分，分封给秦的三个降将，称为三秦。后来刘邦东征，先灭掉三秦。④追亡事：指萧何追韩信事。韩信初归刘邦，不受重视，愤然逃亡。萧何得知后，骑马连夜将韩信追回。后来刘邦采纳萧何的建议，拜韩信为大将，终成大业。“山川”句：用唐·李峤《汾阴行》诗的成句。⑤“一编”句：典出《史记·留侯世家》：“(张)良尝闲，从容步游下邳圮上，有一老父，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旦曰，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征西：指张坚西去兴元府就职。⑥江涵秋影雁初飞：用唐·杜牧《九日齐山登高》诗的成句。⑦车轮四角：车轮长了“角”就不能走了，这是表达挽留人的愿望。唐·陆龟蒙《古意》诗：“君心莫淡薄，妾意正栖托。愿得双车轮，一夜生四角。”带减腰围：喻消瘦。《梁书·昭明太子传》说：萧统“体素壮，腰带十围，至是减削过半。”形容萧统因劳累而消瘦。稼轩语本于此。

【译文】 汉中是刘邦开创帝业的基地，那老地方是不是就在兴元府这里?想当年他挥剑直取三秦，一战就夺取了关中的土地。这位君王兴高采烈，乘胜前进终于东归。萧何在此地追回了出走的韩信，这种爱才的事情如今已无踪迹。举目只见山河破碎，怎不叫人泪满征衣!夕阳里，金人的骑兵飞土扬尘，我军的边塞战马却白白地养肥!

当初张良凭一部兵书做了帝王的军师，如今你西去也能稍稍运用才能和智慧。我们随随便便地举办了饯行筵席，你就匆匆忙忙地要上路而去。临别时这般难分难舍，连无知的旌旗也充满愁苦伤悲。当你在路上想念我的时候，回过头来已无法与我相会。只能看见凄清的江水映着秋景，初来的鸿雁在高空缓缓地飞。怎得你的车轮长出四角不再前行?我难忍离别之苦，已经瘦减了腰围!

【总案】 淳熙八年(1181)秋天，张坚赴兴元任知府，稼轩写此词为赠。它虽以赠别为题，实际上却借事抒愤，主旨是反映对于南宋朝廷偏安一隅、不事抗战的妥协路线的深刻不满。词的构思十分曲折。特别是上片，通过用典，以古非今，经过三重曲折，把自己思想表达得淋漓尽致，开头先就兴元府是汉高祖创业基地这一点做文章，以刘邦当年敢于东征，完成统一大业，来反衬南宋畏敌如虎、偏安江南。第二层次以刘邦、萧和爱才用才，使韩信得展宏图，来谴责南宋压抑、冷遇抗战人士与栋梁之材。第三层次进一步将作者自己的痛苦与国家不幸联系起来，表现了忧国忧民的坦荡胸襟。下片抒写离别，亦一往情深，缠绵委婉，十分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