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绵蛮黄鸟,
止于丘阿。
道之云远,
我劳如何!
饮之食之,
教之诲之;
命彼后车,
谓之载之。
(阿、何,歌部。食、诲、载,之部。)
绵蛮黄鸟,
止于丘隅。
岂敢惮行,
畏不能趋。
饮之食之,
教之诲之;
命彼后车,
谓之载之。
(隅、趋,侯部。食、诲、载,之部。)
绵蛮黄鸟,
止于丘侧。
岂敢惮行,
畏不能极。
饮之食之,
教之诲之;
命彼后车,
谓之载之。
(侧、极,之部。食、诲、载,之部。)
〔译文〕
喳喳鸣叫的小黄鸟,歇在路边的小山坡上。道路太遥远了,我此刻劳累了又该怎样呢?给他喝水和吃饭,并教育他鼓励他意志要坚强。同时命令副车御夫,让他坐在车子上。
喳喳鸣叫的小黄鸟,歇在路边的小山坡上。哪里敢害怕走远路,只怕不能走得快。给他喝水和吃饭,并教育他鼓励他意志要坚强。同时命令副车御夫,让他坐在车子上。
喳喳鸣叫的小黄鸟,歇在路边的小山坡上。道路太遥远了,就怕不能到达终点。给他喝水和吃饭,并教育他鼓励他意志要坚强。同时命令副车御夫,让他坐在车子上。
〔评介〕
全诗三章,每章八句。关于诗之主旨,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要之,约有五说。一为“刺乱说”。《毛诗序》云:“《绵蛮》,微臣刺乱也。大臣不用仁心,遗忘微贱,不肯饮食,教之、载之,故作是诗也。”二为“依托说”。朱熹《诗集传》云:“此微贱劳苦而思有所托者,为鸟言以自比也。”三为“求贤说”。姚际恒《诗经通论》云:“此疑王命大夫求贤,大夫为此咏此诗。”四为“体恤说”。方玉润《诗经原始》云:“此王者加惠远方人士也。”五为“路遇阔人说”。高亨《诗经今注》说:“这首诗叙写一个行役之人,疲劳不堪,又饥又渴,路上遇到阔人的车子,这个阔人给他饮食,教训他,让他坐上车子。全诗以对唱的形式写出。”上述五说,均有代表性,但亦都难免片面性。第一说,诗中并无“大臣”字眼,亦不见刺意,显然是附会之说。第二说,庶合诗意,然唯“微贱劳苦”者所指不确,身份不明。第三、第四说,既然大夫奉命求贤,王者加惠远方之人,即使远在海角天涯,也是不敢不达的,岂敢有“畏不能趋”、“畏不能极”之叹哉?若此,焉能不因违君命而杀头乎?故此说与诗意有悖。第五说,饥渴劳顿行役者路遇阔人之搭救,这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奴隶制社会中恐怕是天方夜谭吧!否则,《诗经》中怎么还会出现像《魏风·伐檀》和《硕鼠》那样强烈反映奴隶与奴隶主阶级尖锐对立的充满着火药味的战斗诗篇呢?所以此说也是难以成立的。就本诗内容细加揣摹之,当是一位长途跋涉的行役者,不堪饥渴劳顿的煎熬,幻想有谁来帮助自己,于是唱出了这首悲苦哀怨之歌,抒发了服役者忧伤的情怀,与《何草不黄》、《渐渐之石》等诗,基本都属同类题材。
全诗三章,重章复沓,反复咏唱行役之劳苦,一唱三叹,苦况迭出。三章诗结构相似,每章前四句均是行役者直接诉说征途艰苦困顿之状。在遥远无边的征途上,诗人看到了喳喳欢叫的小黄鸟自由自在地停歇在山坡上,而自己却仍在无休止地奔波着。因此,他便自然而然地发出了“人不如鸟”的哀叹了。诗以黄鸟起兴,反衬出诗人毫无人生自由的奔波之苦。尽管旅途之饥渴和劳顿是那样的严重,可又有谁来关心一下呢?那些当官的,可以骑马坐车,有吃有喝,而他们却沾不上一丝边儿。于是,现在生活中无法得到的东西,只能在另一个幻想世界中去追求它了。故每章后四句便都是诗人美好的想像之词。他迈着艰难而沉重的步子,有气无力地随着行役者们向前走着,走着走着,忽然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对他说:给他水喝,给他饭吃,教他要坚强起来。叫那辆副车停一下,让他坐上去吧!这是饥渴至极,疲惫至极者发自内心的真实而又无法实现的希望。残酷的现实逼得他产生了美好的渴望,而渴望中的情景于现实生活中又到哪里去寻找呢?如此幻想手法的运用,比之直接描写行役之苦来更曲折层深,更沉痛感人。
此诗由眼前景物起兴,自然贴切,以乐写哀,反衬有力,语言质朴,格调明快,虚实并用,反复咏唱,颇似《国风》民歌。这就难怪清人龚橙《诗本谊》要将其列入《风》诗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