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赵齐平
晚逢戎马际, 处处聚兵时。
后死翻为累, 偷生未有期。
积忧全少睡, 经劫抱长饥。
欲逐范仔辈, 同盟起义师。
吕本中
诗题“兵乱”,指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金军大举攻宋,占领汴京,次年俘虏徽宗、钦宗,继续向南侵略。诗人经过汴京自被围至陷落之后,因“亲见去年城破时”(《怀京师》),遂陆续用诗追述“兵乱”情况,抒写伤时忧国的情怀,称为“杂诗”。原诗二十九首,这是第一首,带有总叙性质。“晚逢戎马际,处处聚兵时”,即是对“兵乱”的概括。上句“戎马”指金军入侵,下句“聚兵”指宋人抵抗。“晚逢”,侧重从时间上说;“处处”,侧重从空间上说。各地“聚兵”,表明各地都有入侵之敌。诗人以将近半百之年,遭遇国土沦丧的战乱。在脱身虎口之后,流亡途中痛定思痛,就深深感到“后死翻为累,偷生未有期”。“后死”犹言幸生,幸生而仍有“兵乱”之祸,则生不如死,故曰“翻为累”;“偷生”犹言忍死,忍死而“兵乱”无时或已,则死亦不易,故曰“未有期”。“杂诗”的第二首说“未教知死所,讵敢作生涯”,也是这个意思。“后死”二句非亲历“兵乱”者不能道,因此刘克庄认为“诵之皆可悲慨”(《后村诗话》)。至此,诗的前四句主要是从客观上揭示了“兵乱”给自己带来的深重苦难,这苦难也就是祖国人民所共有的。诗的后四句则主要是从主观上表明自己对“兵乱”的抗衡态度,这态度同样是祖国人民所共有的。“积忧全少睡,经劫抱长饥”,把上面“后死”二句具体化。“兵乱”当中饥不得食,夜不得眠,这就是苦难;追思苦难之所以造成,“兵乱”之所以产生,这就是“积忧”。“忧”中有愁,也有愤。“杂诗”的第五首说“官府室如磬,人家锥也无”,第十首说“牛亡罢春种,马夺尽徒行”,是为“忧”中之愁。第三首说“国论多遗策,人情罢请缨”,第二十四首说“报国宁无策,全躯各有词”,是为“忧”中之愤。那么,何以解“忧”呢?“欲逐范仔辈,同盟起义师”,参加到人民的抗金队伍中去,击败侵略者,收复沦陷地,就可消弭“兵乱”,而“忧”亦随之冰释了。在“欲逐”二句下面,诗人自注:“近闻河北布衣范仔起义。”当金军攻陷汴京时,北宋朝廷割让河北、河东与金求和,两河民众即不奉诏,其后纷纷组织义军,抗战卫国。布衣范仔,就是这些义军中的一个头领。诗人看到北宋朝廷腐朽怯懦,不可能击退金侵略者,因此寄希望于人民义军,并准备投身到抗战卫国的斗争中去。他不但有爱国的思想,而且要拿出爱国的行动,在诗的结尾用“同盟起义师”奏出全篇舍身报国的高昂的主旋律,那“积忧”的感情内涵也由此而得到兼具悲壮与崇高美的丰富与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