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病

[瑞士]弗·德布卢埃

治病不如防病。

爱尔康先生走进药房，他想买一瓶滴鼻净——谁知道他是否得了鼻炎——就在这时候，他发现险些忘了支气管炎。去年冬天他就没能逃过！所以他急忙要了一大堆糊剂、祛痰糖浆、樟脑软膏。“至少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危险了。”

这颗定心丸还没有吃到嘴里，他的目光便落到了一个他所熟悉的紫色盒子上，上面用黄色的给人以联想的曲线写着Viraggio这个字。他知道盒子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用药须知和主治何病：“旅行不适，神经性呕吐和各种恶心，出发前一小时服用两丸”等等。他并不害怕乘电车、火车和汽车，但是当驿车劲头十足地接近上午的第四个阿尔卑斯山山口的时候，他有时觉得胃里有沉重之感。“有备无患。”

当时正是1月，山口在5月之前是不会开放的，并且爱尔康先生越来越少使用公共交通工具了。胆小的人不吃亏。

他带着这种信念，自然忘不了要预防腹痛、失眠、真菌病和偏头疼。他请求药剂师给他开一些可以战胜肝病、结膜炎和各种红斑病的药品。他强调自己堪为楷模的谨慎，他尤为注意不去忽视任何禁忌症，无论是为长远计还是为眼前计。他深知对使用止痛剂要格外小心，因为这会引起肠内难以觉察的出血。他庆幸自己曾匆匆地看过孕妇注意事项和有关热带病的说明。但他知道某些药物的危险，它们会出人意料地对垂体和血压产生影响。“甚至有时，”他对药剂师说，“甚至有时它们会引起视觉模糊！”……他经过一阵意味深长的沉默之后说：“我是说，我是说，必须提高警惕！您想想，您当然生活在绝对安全之中，您想想，如果有一天……”

“就这些？”

“不用扯那么远，您只要想想一个……”

爱尔康先生终于发现穿白大褂的人在感谢他，他得向他告辞了。但是如果他要不对这个“对我这样好的人”说说他内心的感激，特别是如果他要不对他说，他该是多么羡慕他能够生活在“如此安全”、“远离危险”和“避免那么多疾病侵袭”的环境中的话，他根本无法移动他的脚步。

可惜他不能！话卡在嗓子眼里，或者也许还不到嗓子眼，而是卡在胃里。某种强烈的痛苦撕裂着他的胃壁，如同一把锐利的永不停歇的手术刀。

怎么办？

怎么才能让这个如此精明的药剂师明白，我也许在受着某种癌症的折磨呢？对了，先生？完全正确！癌，或者是一种先发的广场恐怖症。可是您想怎么办呢？别站在那儿不动！说点什么，至少要装作……您总不能借口我没有买相应的解毒剂就这样扔下我不管吧？……说来说去，这是您的职业，而不是我的！您为什么总是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像我吸了毒品？此外，因为……因为……噢……您不能再次……再次……

话始终没能说出来，爱尔康先生仿佛瘫痪了一般。然而，当他想到所有这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大概无药可医的时候，他鼓起了最后一点勇气，离开了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