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如梦令》原文与历代鉴赏评论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汇评】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六十：近时妇人能文词如李易安，颇多佳句。小词云：“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绿肥红瘦”此语甚新。又九日词云：“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此语亦妇人所难到，易安再适张汝舟，未几反目，有启事与綦处厚云：“猥以桑榆之暮景，配兹驵侩之下才”，传者莫不笑之。(按阮阅《诗话总龟》后集卷四十八丽人门、刘应李《事文类聚》后集卷十一《李易安词》条，俱与此同。)

陈郁《藏一话腴》甲集卷一：李易安工造语，故《如梦令》“绿肥红瘦”之句，天下称之。余爱赵彦若《剪彩花》诗云：“花随红意发，叶就绿情新。”“绿情”“红意”，似尤胜于李云。

元淮《金囦集》《读李易安文》：绿肥红瘦有新词，画扇文窗遣兴时。象管鼠须书草帖，就中几字胜羲之。

瞿佑《香台集》卷下《易安乐府》：《如梦令》云：“应是绿肥红瘦”，语甚新。

杨慎批《草堂诗余》卷一：此句较周词更婉媚。

张綎《草堂诗余别录》：韩偓诗云：“昨夜三更雨，今朝一阵寒。 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此词盖用其语点缀，结句尤为委曲精工，含蓄无穷之意焉，可谓女流之藻思者矣。(按：韩偓诗第二句，据《香奁集》应是“临明一阵寒”。此误引。)

蒋一葵《尧山堂外纪》卷五十四：李易安又有《如梦令》云：“昨夜雨疏……绿肥红瘦。”当时文士莫不击节称赏，未有能道之者。

茅暎《词的》卷一：易安，我之知己也。今世少解人，自当远与易安作朋。

吴从先《草堂诗余隽》卷二：(眉批)语新意隽，更有丰情。

又：(评)写出妇人声口，可与朱淑贞并擅词华。

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卷一：“知否”二字，叠得可味。“绿肥红瘦”创获自妇人，大奇。

卓人月《古今词统》卷四：《花间集》云：此词安顿二叠语最难。“知否、知否”，口气宛然。若他“人静、人静”“无寐、无寐”，便不浑成。

潘游龙《古今诗余醉》卷二：“知否”字，叠得妙。

王士禛《花草蒙拾》：前辈谓史梅溪之句法，吴梦窗之字面，固是确论。尤须雕组而不失天然。如“绿肥红瘦”“宠柳娇花”，人工天巧，可称绝唱。若“柳腴花瘦”“蝶凄蜂惨”，即工，亦“巧匠斲山骨”矣。

张宗橚《词林纪事》卷十九：查初白云：“可与唐庄宗‘如梦’叠字争胜。”

黄苏《蓼园词选》：按一问极有情，答以依旧，答得极澹，跌出“知否”二句来，而“绿肥红瘦”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短幅中藏无数曲折，自是圣于词者。

陈廷焯《云韶集》卷十：只数语中层次曲折有味。世徒称其“绿肥红瘦”一语，犹是皮相。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六：词人好作精艳语，如左与言之“滴粉搓酥”、姜白石“柳怯云松”、李易安之“绿肥红瘦”“宠柳娇花”等句，造句虽工，然非大雅。

俞平伯《唐宋词选释》：词意殆出自韩偓五言律《懒起》：“昨夜三更雨，临明一阵寒。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

又：全篇淡描，结句着色，更觉浓艳醒豁。

编者按：宋人袭用李清照“绿肥红瘦”入词者，此后甚多，如黄机《谒金门》：“风雨后，枝上绿肥红瘦。”赵善括《好事近》：“是处绿肥红瘦，怨东君情薄。”吴潜《摸鱼儿》：“满园林瘦红肥绿，休休春事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