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将亡舟之侨以其族适晋

【原文】

虢公梦在庙[1]，有神人面白毛虎爪，执钺立于西阿，公惧而走。神曰：“无走！帝命曰：‘使晋袭于尔门’”。公拜稽首，觉，召史嚚占之[2]，对曰：“如君之言，则蓐收也[3]，天之刑神也，天事官成。”公使囚之，且使国人贺梦。舟之侨告诸其族曰[4]：“众谓虢亡不久，吾乃今知之。君不度而贺大国之袭，于已也何瘳[5]？吾闻之曰：‘大国道，小国袭焉曰服。小国傲，大国袭焉曰诛。’民疾君之侈也，是以遂于逆命。今嘉其梦，侈必展，是天夺之鉴而益其疾也。民疾其态，天又诳之；大国来诛，出令而逆；宗国既卑，诸侯远己。内外无亲，其谁云救之？吾不忍俟也！”将行，以其族适晋。六年，虢乃亡。

【注释】

[1]虢公：周文王之弟虢仲的后代，姬姓，名丑。

[2]史嚚（yín）：虢国的太史。

[3]蓐（rù）收：西方神的名称，司秋。

[4]舟之侨：虢国大夫。

[5]瘳（chōu）：损害，减损，损失。

【译文】

虢公梦见在宗庙里，有一个神脸上长着白毛还有老虎一样的爪子，拿着斧钺站在西边的屋檐下，虢公十分恐惧而吓得逃走了。神说：“不要走！天帝命令说：‘让晋国进入你的国门。’”虢公下拜磕头后，梦醒，于是召来史嚚占问这个梦的吉凶。史嚚回答说：“像你所叙述的，这个神就是西方之神蓐收了。他是天上主管刑杀的神，上天命令的事情都是由神完成的。”虢公下令把史嚚囚禁起来，并且要求国人祝贺他这个梦是吉利的。舟之侨告诉他同族的人说：“大家都说虢国不久会灭亡，我今天才知道了这个道理。国君不认真考虑神的意思，反而要国人去祝贺晋国的进入，这难道能减轻自己的灾祸吗？我听说：‘大国正义，小国进入大国叫顺服。小国傲慢，大国进入就叫诛伐。’民众痛恨国君的奢侈，就会违拒他的命令。如今他认为自己的梦吉祥，他的奢侈必然会更甚，这是上天夺去他用来省察自己的镜子而加重他的缺点啊。民众痛恨他的所作所为，上天又迷惑他的良知；大国一旦来诛伐，他下的命令没有人服从；国家公族已经衰败，诸侯们又都疏远他。内外都没有人亲近他，还谈得上谁能来拯救他呢？我不忍心等着看到国家的灭亡！”于是带领他的家族离开虢国到晋国居住。仅仅过了六年，虢国就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