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福成·蜘蛛与蛇》注释,意译与解说

尝见一蜘蛛布网壁间， 离地约二三尺。一大蛇过其下， 昂首欲吞蜘蛛， 而势稍不及。久之， 蛇将行矣。蜘蛛忽悬丝而下， 垂身半空， 若将追蛇者。蛇怒， 复昂首欲吞之， 蜘蛛引丝疾上。久之， 蛇又将行矣， 蜘蛛复悬丝疾下， 蛇复昂首待之。蜘蛛仍还守其网。如是者三四次。蛇意稍倦， 以首俯地， 蜘蛛乘其不备， 奋身飙下^①，踞蛇之首， 抵死不动， 蛇狂跳颠掷， 以至于死。蜘蛛乃盬^②其脑， 果腹而去。

——《庸庵笔记》^③

【注释】

①飚下：如旋风般而下。②盬(gu)：吸食。③《庸庵笔记》：笔记名。清薛福成撰。凡六卷， 有《清代笔记丛刊》本，《笔记小说大观》本。

【意译】

我曾经看到一只蜘蛛，在墙壁角布网，离开地面大约二三尺高。有一条大蛇经过它的下方，昂起蛇头想吞吃蜘蛛，但那势态蛇稍微够不上。过了好久，大蛇想要爬走了，蜘蛛忽然悬在蛛丝上下来，大蛇又抬起头等待它。可是蜘蛛仍然回到原处守在它的网里。如此上上下下三四次。大蛇的攻击意志稍稍懈怠了，把头俯在地上。蜘蛛乘蛇没有防备，身体用足力以旋风般的速度突然下来，停在蛇的头上，拼死也不挪动地方。大蛇狂乱跳起颠下左腾右掷，直到死去。蜘蛛于是吸食蛇的脑浆，吃饱肚子离去。

【解说】

《孙子·计篇》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是以自古兵家常采用突然袭击的办法来克敌致胜。当然两军对擂之际，大家都看得十分明白，也就很难“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了。不过真正的军事家是善于灵活运用用兵之道的。譬如公元前684年的齐鲁之战，曹刿就是在两军列阵之际采用“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之战术的。齐人一鼓，而曹刿却不动声色，这乃是缓敌，懈敌之计。也就是首先在心理上松懈敌军的斗志，使他们失去最佳的攻击意志。直至三鼓，曹刿才擂起自己的战鼓，结果大获全胜。战后，曹刿总结经验说：“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这也就是在敌人有备的情况下，运用战术，使敌人放松警惕，处于懈怠的状态，然而再“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以自己最饱满的斗志，去攻打斗志衰竭的敌方，如此自然胜券在握。而作者笔下的蜘蛛似乎也熟谙曹刿的用兵之道。你看它三番五次地去招惹、引诱大蛇，其目的也就是想松懈大蛇的斗志，果然，当大蛇一旦稍有懈怠，蜘蛛就立刻“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以旋风般的速度发起攻击，致大蛇以死地。如此蜘蛛真是既让人赞叹，又让人生畏。作者效命的王朝中，像蜘蛛这样智勇双全的将帅实在太少，否则也不会一次次签订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呜呼!腐败王朝，虽有千百肉食者，也难易一蜘蛛。

【相关名言】

智者贵于乘时，时不可失。

——罗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