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丐》简介|鉴赏

短篇小说。涵秋著。载《小说林》第十期，清光绪戊申年(1908)三月出版。

《穷丐》叙述的是有政府显官将卖路鬻国，衣冠中人拟集股抵制的消息传来，一群聚集于断墙残垣中，破庙颓殿里，或哑或跛或眇或瘫的乞丐，以其未泯还炽的爱国心，忍饥挨饿，只求铢积寸累，肆力呼号，不惜殒命牺牲的故事。阿奇以临风踏雪的热忱，用如泣如诉的声音，沿街吟唱时事歌谣，换来的却是抚掌大笑后的云烟倏散，转瞬即逝。便想着劫富救国，身体力行，又几乎自投罗网。随再去窃物质典，积款集资，亦遭到冰语冷遇。且终被带上公堂，系于囹圄，鞭笞杖刑之下，郁郁瘐死在狱中。哑童凭着既诚且侠的心胸，受辱含耻，披沥淘洗，蓄得九十九枚小银元，前往闹市钱肆交易。那市侩总是锱铢须较，毫厘必争，岂肯轻易通融兑现。更竟以白眼相加，冷水浇背，哑童则狺狺狂跃，急不能言，东指西划，戟手痛骂。恰逢跛奴到来，补以九十九枚小铜元，却依然不允，未有结果。向着看客观众，跛奴呜咽哽噎，声泪淋漓，欲晓明大义，劝勉人心，期冀着有慷慨解囊，倾资捐助。谁知个个翘首，人人滑脚，顿然而作鸟兽散。哑童又气又恨，不食不睡，直至病息奄奄， 目瞑眼闭，亦未许费用一枚银元。跛奴感深怀切，聚忧集愤，闻得代表有入都之行，便召众丐临岸相送，凭轼一号。激言痛语间，抛残银元，蹈波逐浪而去。瘫者老余，以衰影伶仃的未死之身，削竹为笔，书其事迹传诸来者。

《穷丐》用清政府大显昏聩平庸，趋附迎合，出卖于主权国体至关重要的铁路命脉，怂恿外国殖民势力在内地渗透扩张的事实作背景，择取了社会政治经济地位极其低下，几乎令人不屑一顾的乞丐的善行义举为表现对象，无疑具有独到的眼光。乞丐流离颠沛，困顿劳形，挣扎在生命的死亡线上，还有着如此热诚深切的爱国心，这与达官显贵，君子仁人的养尊处优，厚颜无耻，麻木自私，冷酷无情，不啻是一个鲜明的对比。乞丐尚且知道区区几枚银元铜钱，仿佛须弥芥子，沧海一粟， 自然无足轻重，不以为奇，但只有不捐细流，方能积微成巨。祖国的前途，同胞的责任，众力所至，泰山能移。而行者路人，观众看客却是目睹遭辱遇欺，犹隔岸观火，幸灾乐祸，耳闻愤语痛辞，竟无动于衷，漠然置之。于放浪处尽可以一刻掷千金，当利国时决不肯轻易拔一毛，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局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现状固然有贫富之分，而品性更见得高下之别。毕竟在污泥浊水中，在落寞荒凉里，还有着清正耿直的拳拳之心，含辛茹苦的殷殷之情。然而，阿奇的孤诣苦心，宛转曲折，终被挫伤扼杀，哑童的负重忍辱， 委屈求全， 至死未能如愿，便是跛奴的壮怀激烈，以身相殉，亦将随着浪花漩涡迅即逝去。荷声菜色的音容中，结局遭际的惨淡里，且不知蕴着多少愤懑与痛意。曾经有过这样一群良知犹存，侠骨热肠的乞丐，有过这样一个动人心弦，感人肺腑的故事。对于爱国心不灭，民族魂永在的纪念，或者正是幸存者竭力尽心，着墨留痕，深切地寄予后来的最大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