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民歌·嘲某将军》原文与赏析

风卷尘沙战气高，穷民香火拜弓刀。将军别有如山令，不杀长毛杀扁毛。

关于这首嘲讽某将军的打油诗的来历，见于佚名的 《诗词趣话》，该书录此无名氏诗一首，嘲讽了官军镇压起义军时的扰民之举。记云： “捻匪之乱，某镇军防守淮西，大搜民间鸡鸭。或戏作诗云云。”

书中所称之“捻匪”即是对“捻党”、“捻军”的诽谤称呼。捻党，清代中叶反清的结社组织。“捻”为淮北方言，一捻就是一群、一组、一部分人的意思。也称 “捻”或 “捻子”。小捻子为数人、数十人; 大捻子一二百人不等。产生于清康熙年间，成员主要为贫苦农民和手工业工人，发源地为淮北淝水和涡河流域，常在皖、苏、豫、鲁和鄂省边界地区贩运私盐。捻党首领，道光年间称 “响者”、“响捻子”。19世纪中叶，在太平天国影响下，举行抗清起义，“捻党”遂转化为 “捻军”。

这首《嘲某将军》诗所记事实，当是1857年捻军与太平军于安徽会师后，接受太平天国领导，“蓄长发，受印信，使用太平军旗帜，张乐行被封为征北之将”以后所发生的事。淮西，地区名。隋唐以前，从长江下游通向中原，一般都在今安徽寿县渡淮。这一段淮水流向系自南而北，因习称今皖北、豫东淮河北岸一带为淮西。由此，此诗所记当是1858年张乐行等北上占领怀远、临淮和凤阳等地，与太平军合力攻定远;同时，淮北捻军3万人在张宗禹等人率领下，攻打苏北重镇清江浦(今淮阳)时，与清军作战间发生的事。这一年，太平天国封张乐行为 “沃王”。

“风卷尘沙战气高，穷民香火拜弓刀”是讲这位 “进剿”捻军的清军将领率军到来之时的阵势，显出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架式。但他们面对的并不是与他们争战的捻军、太平军;而是一群群善良的百姓，如果对面是起义武装，他们就不会有这样的威风了，因而，这句话实际上充满了讽刺意味。“穷民”是指贫穷的百姓，淮河两岸人民本来因常闹灾荒而贫困，加上战乱，生活更加艰难。但他们对大军来临还需迎拜，很好供给衣食等。用 “弓刀”代指配带刀剑弓矢的军队，十分形象突出，也点出了他们用武力凶残地对待百姓的事实。

“将军别有如山令，不杀长毛杀扁毛。”二句意为将军畏惧太平军与捻军，不敢直面对待他们，但却把威风权势全都使在了手无寸铁的百姓的身上。“将令如山”，本是形容将军军令的严肃，不容动摇改变的，但在这里，这 “如山”之令却不是为了战事，而是为了下句 “不杀长毛杀扁毛”。这一句不仅揭出了将军丑态的老底，而且讽刺极其辛辣尖刻，使读者见了，既感到可气，又感到可笑。

那么，“长毛”指的是什么?扁毛又指的是什么?原来，“长毛”是清军对太平军的蔑称。太平军一律恢复明制，男人蓄长发，而与清人的剃发留长辫有所不同。因而，清军常称太平军为 “长毛贼”。此时，捻军已与太平军联合，发式上也随之改变为 “蓄长发”，因而这里的 “长毛”便是指的在安徽淮河左近的捻军。而 “扁毛”即鸟羽，向例代指鸡、鸭、鹅等家禽，因为他们的羽毛是扁平的，与兽毛有别，故一般又称家禽为 “扁毛畜生”。至此最后一句已明：原来将军的“如山令”不是对捻军作战而下的，而是下令让士兵大力搜刮百姓的“扁毛畜生”!作战时对敌方胆小如鼠，平日里对百姓却气壮如虎，而且贪得无厌，搜求无限，由此可见一斑!这里，将“长毛”与“扁毛”对举并用，充分利用了汉语词汇的特色，显得十分巧妙诙谐，也有着强烈的讽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