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志林》简介|鉴赏

宋代文言轶事、琐谈小说。北宋苏轼撰。此书宋时或称为《东坡手泽》，为其后人裒聚遗墨而成，大约是刊书者“不欲以父书目之”，故改回仍用苏轼生前预定之书名《志林》。今存本有一卷本、五卷本、十二卷本三种。一卷本皆史论，几十三篇，有《百川学海》本、 《东坡七集》本;五卷本有明万历间赵开美刊本及《学津讨原》本、涵芬楼辑《宋人小说》本等;十二卷本有《稗海》本，较为芜杂。1981年中华书局出版王松龄点校本，所据为五卷本。

本书所收，皆作者平日所作之随笔文字，有些篇末尚存有写作年月，始自元丰年间，迄于元符年间，历时凡二十余年。作者晚年曾有意集为一书，但未果，卒后始由亲友裒聚而成。五卷本分为《记游》、 《怀古》、 《修养》、 《疾病》等二十九门，皆出后人编次。

本书内容十分丰富，涉及范围也较广。明代赵用贤刻本书时所作小序即称： “其间或名臣勋业，或治朝政教，或地理方域，或梦幻幽怪，或神仙伎术，片语单词，谐谑纵浪，无不毕具，而其生平迁流谪离之苦，颠危困厄之状，亦既略备。”概括得较为恰当。

苏轼是北宋首屈一指的文学家，各方面造诣均较高。本书虽为其随手遣兴之作，但多挥洒自如，情神俱佳，为宋人小品文之佳构。如《记承天夜游》：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篇幅虽短，但风神潇洒，余味无限，颇可玩讽。书中自述行迹、经历、交游乃至梦境处极多，对研究作者的生平与思想变化极有价值。所记的一些谐谑故事，也清隽可读，如《措大吃饭》一则云：

有二措大相与言志，一云： “我平生不足惟饭与睡耳，他日得志，当饱吃饭了便睡，睡了又吃饭。”一云：“我则异于是，当吃了又吃，何暇复睡耶! ”吾来庐山，闻马道士善睡，于睡中得妙，然吾观之，终不如彼措大得吃饭三昧也。

谐谑中寓有讽世之意。所录治学论史之语，亦多为心得之谈。如记欧阳修论作文之道云： “无他术，唯勤读书而多为之， 自工。世人患作文字少，又懒读书，每一篇出，即求过人，如此少有至者。疵病不必待人指摘，多作自能见之。”并非泛泛之论，故苏轼称为“尤有味”。回忆与欧阳修的交往及师生间的相得之情时，苏轼笔下常不能自已地表现出对老师的怀念。如《记与欧公语》云：

欧阳文忠公尝言：有患疾者，医问其得疾之由，曰： “乘船遇风，惊而得之。”医取多年柂牙为柂工手汗所渍处，刮末杂丹砂茯神之流，饮之而愈。今《本草注·别药性论》云： “止汗，用麻黄根节及故竹扇为末服之。”文忠因言： “医以意用药多此比，初似儿戏，然或有验，殆未易致诘也。”予因谓公： “以笔墨烧灰饮学者，当治昏惰耶?推此而广之，则饮伯夷之盥水，可以疗贪，食比干之馂余，可以已佞;舐樊哙之盾，可以治怯，齅西子之珥，可以疗恶疾矣。”公遂大笑。元祐六年(1091)闰八月十七日，舟行入颍州界，坐念二十年前见文忠公于此，偶记时谈笑之语，聊复识之。

熙宁四年(1071)苏轼赴杭州时途径颍州，看望已退休的老师。二十年后回忆当时师生谈笑的情景，感触极深。怀念之情，反较一般的悼念文字更见真切。此外，书中还记载了不少神异故事，足为谈资。所发议论，也多可参考。如《跋李主词》批评李煜的《破阵子》词说：

后主既为樊若水所卖，举国与人，故当恸哭于九庙之外，谢其民而后行，顾乃挥泪宫娥，听教坊离曲!

即很有见地。他对历代史事的批评，多不为前人旧说所囿，独出机杼，如《武王非圣人》等篇，均具有历史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