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唐宋五代词·刘禹锡·潇湘神》刘禹锡
刘禹锡
斑竹枝。斑竹枝①。泪痕点点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②,潇湘深夜月明时③。
注释 ①斑竹枝:又名湘妃竹。传说舜帝的二妃娥皇、女英在得知舜死后,追至湘江边,临风洒泪,泪滴于竹上,竹有泪痕,遂名曰湘妃竹。晋张华《博物志》卷八:“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挥竹,竹尽斑。”②楚客:流放楚地的异乡客,词中是刘禹锡的自比自况。瑶瑟怨:用瑶瑟弹奏出的凄凉乐曲。汉应劭《风俗通义·声音》引《黄帝书》:“泰帝使素女鼓瑟而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③潇湘:潇水与湘水的合称,在古典诗词中常用来泛指湖南、洞庭湖一带的广大地区。
潇湘风竹图 【清】李方膺 南京博物院藏
鉴赏 《潇湘神》,一名《潇湘曲》。清毛先舒《填词名解》卷一:“唐刘禹锡作小词咏舜二妇,即名其调曰《潇湘神》,神一作‘曲’。”单调二十七字,五句四平韵,词首三字例用叠句。此调写于作者贬居朗州(今湖南常德)期间,词虽为祭祀潇湘神而作,却融入了作者的深沉情思。潇湘神即湘妃,指舜的两位妃子娥皇、女英。据《列女传》《博物志》等书记载,舜南巡死于苍梧,葬于九嶷。两位妃子追至湘江边,望苍梧而泣,泪洒竹上,染竹成斑,旋溺于湘水,成为湘水之神,俗称湘灵。作者化用湘妃泣竹这一历史传说,以空灵之笔,抒哀怨之情。
词作从“斑竹枝”重叠起笔,首二句写湘妃无力追回帝舜的亡灵,惟有泪洒竹枝,聊寄哀思。自然界的竹枝本就是雅致之物,娟秀清丽,染上娥皇、女英之泪更增添了一层伤感色彩,寄托着绵绵不绝的相思与世世相传的悲韵。“点点”二字极写泪痕之多且深。因其多,故幽篁修竹,无不尽染,湘妃之专一多情可知;因其深,故千龄百代,经久不灭,湘妃之痛惜怨深可见。
“楚客欲听”二句系“使湘灵鼓瑟兮”(《楚辞·远游》)化出。“楚客”乃泛指沅湘逐客,包括作者自己。“瑶瑟”是瑟的美称。“瑶瑟怨”是说湘灵鼓瑟,韵悲调苦,哀怨动人。明月高照,“楚客”独自徘徊在潇湘之滨,心中充满了因忠信见弃的怨愤与苦闷,惆怅的心绪与传说中饱含离情怨思的湘灵的瑟声交织,亦真亦幻。说其幻,因为现实世界中是无法听到湘灵的瑟声的;说其真,因为斑斑竹枝犹在,哀伤的古老传说始终牵惹人们的情思。“潇湘深夜月明时”,看似描摹夜景,实为写就心境。湘水清冽,夜深寂寥,明月如霜,清冷如斯。作者满怀忧伤,心有悲鸣,耳中似乎响起了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瑟声,那声音从幽谧的竹林间、静谧的江面上轻轻飘出,无处不在,似有若无。这是天籁,还是心声,抑或兼而有之?作者的主观之情与客观之景水乳交融,无从分说,读者也无须辨析,正所谓寓真于幻,愈幻愈真。
刘禹锡被贬南方后曾广泛接触那里的民间歌曲。《旧唐书》本传记刘禹锡在朗州时“蛮俗好巫,每淫祠鼓舞,必歌俚辞。禹锡或从事于其间,乃依骚人之作,为新辞,以教巫祝”。《潇湘神》词本就出自湘中民歌(白居易《夜闻筝中弹潇湘送神感旧》:“苦调吟还出,深情咽不传。”),作者在创作时虽曾文其辞句,益以风神,但通观全词,其情其调还保持着民歌原有的“苦”“咽”,蕴藏着南方民歌宛转的情思和风格。南朝梁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曾说:“自《九怀》以下,遽蹑其迹,而屈宋逸步,莫之能追。”远隔数代以后,从刘禹锡、白居易的词开始,直至后来许许多多的婉约词作,都程度不同地遥继了屈、宋所开创的“南方文学”传统,哀怨而幽约的风格得到发扬。如要细细追溯这一传承轨迹,本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避的。(刘玉洁)
集评 清·陈廷焯:“古致亦不减上章。”(《词则·别调集》卷一)
链接 《潇湘神》词牌。《潇湘神》又名《潇湘曲》。调取帝舜之二妃娥皇、女英的故事,刘禹锡在贬官朗州时,咏湘妃以抒发心情,作此《潇湘神》二首,遂创调。单调,二十七字,五句三平韵,一叠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