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五代文学与社会文化·隋唐五代文学与艺术·绘画与文学·题画诗

按照宋代人孙绍远的看法，题画诗指的是“为画而作”的诗篇。我们现在能见到的题画诗，据粗略的统计，见于《全唐诗》的有二百十数首，其中人物画题咏(包括宗教人物画)47首、山水画题咏98首。但这并不是唐代题画诗的全部。孙绍远《声画集》收录唐代题画诗61首，其中萧翼的《题山水障歌》、吴融的《观题山水障》均不见于《全唐诗》。可见唐代题画诗远超过上述二百之数，已构成唐五代诗歌的一个重要品种。就唐代题画诗而进行的专题研究，近年来遂有逐渐增多的趋势。其中较具代表性的成果有：王伯敏《李白杜甫论画诗散论》，西泠印社1983年出版;《唐画诗中看》，台湾东大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93年出版;傅璇琮、陈华昌《唐代诗画艺术的交融》，载《文史哲》1989年第4期;陶文鹏《唐诗与绘画》，漓江出版社1996年出版。

根据以上诸家的论述，题画诗产生在杜甫之前，而不是像沈德潜所说的那样由杜甫创体。初唐的题画诗尽管数量不多，但却涉及了绘画中的山水、花鸟、人物各主要画科。代表作有上官仪的《咏画障》、宋之问的《寿阳王花烛图》《咏省壁画鹤》，陈子昂的《山水粉图》《咏主人壁上画鹤寄乔主簿崔著作》、袁恕己的《咏屏风》，其中宋之问的《咏省壁画鹤》一诗说明初唐已有独立的花鸟画品种。

盛唐的题画诗表现了对绘画形式美的强烈感受。著名诗人张九龄、孙逖、李颀、王昌龄、储光羲、王维、李白、高适、杜甫、岑参等15人共著有题画诗五十多首，其艺术手法和思想内容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李白《观博平王志安少府山水粉图》说：“粉壁为天空，丹青状江海。游云不知归，日见白鸥在。”表现了诗画相融的意境。杜甫是题画诗最多的一位诗人，作品有22首。他的题画诗因画生情，借景抒怀，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是题咏曹霸马画《丹青引赠曹将军霸》和《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诗人将画马、叹马、悯人、哀己有机地融合在一起，被王嗣爽《杜臆》评论为“就马之盛衰，想国之盛衰”。清人王士祯《蚕尾集》有云：“杜子美始创为画松、画马、画鹰、画山水诸篇，搜奇抉奥，笔补造化……子美首创之功伟矣。”因此可以说，正是绘画艺术的感染力，促成了杜甫题画诗的伟大成就。

中唐以后，题画诗的数量有所增加，题材也更为丰富。这些作品或咏肖像写真，或咏山水花鸟，往往将蝉、兰、竹等画物与人格相喻，白居易的 《画竹歌》和关于肖像写真的五首题咏就是其中的代表作。到晚唐五代，山水画成为画坛首席，成为人们逃避乱世的精神寄托。此时诗歌的气骨孱弱，也在题画诗中得到了反映。

总之，题画诗使唐诗具有了绘画的形式美。诗人们自觉用语言和绘画，创造了人物肖像诗、写真画这一对姊妹艺术品种。李颀的人物素描、杜甫的《酒中八仙歌》就是其中的代表。正如程千帆《一个醒的和八个醉的》一文所说，它们提供了“在一般政治抒情诗中所罕见的以客观描写为主的人物群像”^①。就此而言，题画诗是唐代诗歌中一种诗画交融的新诗体。它同步反映了唐代美术在各阶段的演变、发展情况，为中国古代美术史提供了珍贵的资料，有特殊的艺术价值。从另一方面看，唐代诗歌的审美意趣、精神境界也直接渗入了美术作品。从唐代开始，绘画的文学倾向逐渐明显;至宋代，苏轼、米芾、黄庭坚采诗入画;到元代，熔画、书、文、印为一炉的文人画大盛。唐代的题画诗正是这种文人画的重要渊薮。

注释

① 《程千帆选集》第1443页,辽宁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