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结类·结语传神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依据】妙处俱在末结语传神。(李攀龙 《草堂诗亲隽》)

【词例】

木 兰 花

钱惟演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时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

【解析】钱惟演的这首词是暮年谪居汉东时的作品。据胡仔 《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九引《侍儿小名录》载：“钱思公谪汉东日，撰 《玉楼春》(即 《木兰花》)词云云，每酒阑歌之则泣下。后阁有白发姬，乃邓王 (钱惟演父钱俶) 歌鬟惊鸿也，遽言：‘先王将薨，预戒换铎中歌 《木兰花》 引绋为送，今相公亦将亡乎?’果薨于随州。邓王旧曲，亦尝有：‘帝乡烟雨锁春愁，故国山川空泪眼’之句。” 《湘山野录》 亦载此事。据史载，宋仁宗明道二年 (1033) 三月，垂帘听政的刘太后死，仁宗亲政，开始肃清刘氏党羽。与刘氏有姻亲关系的钱惟演，在劫难逃。是年九月，被罢职谪往汉东居住。不久，其子钱暧也被罢官。其后，与钱又有姻亲关系的郭皇后亦被废。此时，钱的政治生涯宣告结束，于是作者写下了这首凄惋的垂暮之词。

这首词，上阕是伤时感春，因韶光易老而愁绪横生; 上片前两句是写景，是借景抒情，在无计避春之下引发出满怀愁绪。写春景着一“乱”字，境界全出。着一“春”，让人感受到无边的春的气息。接着两句开始抒情，绿杨芳草年年生发，词人则泪尽肠断。用绿杨芳草渲染泪眼愁肠，此刻达到了情景相生的效果。这两句将词推向高潮，也将作者心中愁绪推向更深一层。过片两句仍是抒情，但更细腻贴切，内涵丰富。“情怀渐觉成衰晚”，概括词人一生的沉浮、感慨，此刻面对现实。心中难忍痛苦，已感到永无出头之日了，“鸾镜”句是从外在形貌上感叹自己的变化，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感伤。

全词的精华是最后两句，收得颇有新意。李攀龙评云：“妙处俱在末结语传神。”沈际飞则评云：“芳尊恐浅，正断肠处，情尤真笃。”(《草堂诗宋正集》)这些评论恰如其分地道出了此词的妙处所在，正因为此两句才使整首词境界全出。借酒浇愁本为一用滥了的主题，词中则有创新之意，原因在于用对比手法，将作者于“芳尊”前态度的前后变化，鲜明的呈现给读者，直率深婉地写出了忧愁之深。就结构来欣赏，此两句亦是精彩绝伦的一笔，将全首词经由景入情，由粗到精，推进到极境。故有人将此句同宋祁的“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相比较，指出宋祁句更委婉 (杨慎 《词品》)实际上两者各有千秋，宋词句是在赏春之时，流露出的淡淡的“地老天荒”的感伤情绪，基调却是明快的。而钱词句则因春伤情，是一个政治失意者绝望之时感情的真实抒发。

清·李渔在 《窥词管见》 中谈到如何结句时云：“诗词之中好句原难，如不能字字皆工，语语尽善，须择其菁华所萃处，留备后半幅之用。宁为处女于前，勿作强弩之末。大约选词之家，遇前工后拙者，欲收不能，有前不甚佳，而能善其后者，即释手不得。闱中阅卷亦然。盖主词之取舍，全定于终篇之一刻，‘临去秋波那一转’，未有不令人消魂欲绝者也。”准确地道出了填词结句的重要。因此许多词家颇重结句。如“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清”;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试问闲愁都几许：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均以结句传神名传千古。由此看来，结句传神确可收到言已尽而意未尽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