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结类·得此结句，竟体空灵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依据】况周颐曰：“‘绿杯’二句意已厚矣。‘殷勤理旧狂’，五字二层意，‘狂’者，所谓一肚皮不合时宜发见于外者也。‘狂’ 已 ‘旧’ 矣，而 ‘理’ 之，而 ‘殷勤’理之，其‘狂，若有甚不得已者。‘欲将沉醉换悲凉’，是上句注脚。‘清歌莫断肠’，仍含不尽之意。此词沉着厚重，得此结句，便觉竟体空灵。”旨哉言乎! 小晏多聪俊语，一览即知其胜，此则非好学深思不能知其妙处者。(陈匪石《宋词举》卷下)

【词例】

阮 郎 归

晏几道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解析】 空灵，是艺术的一种美学效果，其美学意义在于它体现了文学艺术的多层次性与多维空间的特征，视艺术本体为开放系统，创作与欣赏主体都能从不同的角度，“自由”地创造，在更为广阔的空间天地实现 “自我”的美学追求。从创作角度讲，也可以说，空灵是作者有意识追求的艺术境界，旨在更自由地展示自己的心灵，表达自己对生活、人生的感受与体验。因为，文学作为对生活的一种把握，作者必须将其对生活的理解，感受表现出来，传达给别人，但由于生活世界的无限变化，主观世界的纷繁复杂，而且又时常体现为直觉形象与潜意识，因而，文学创作作为对生活反映的审美活动，其复杂性是一般感知活动所不能比拟的，正如卡西尔在 《人论》 中所说：“我们的审美知觉比起我们的普通的感觉知觉来更为多样化。”因此，作者经常无法用语言清楚、准确地将自己的思想、情感、感受传递出来，似乎语言与人心的深层世界隔着一段距离。所以作者，往往以一种艺术上的空灵，将自己的审美情感寄寓其中，造成一个艺术作品的多层审美结构，促发欣赏者的多元。

晚年的晏几道，在经历了一生不得志的风风雨雨，其词作“言情”更显深婉。对昔日情人的款款深情，常常构成小山词的言情主调。这首 《阮郎归》 以空灵摒去了浓烈、直露，心中的惆怅如淡淡的浮云，时隐时现，然强作 “旧狂”的心态，又让人清晰体会到词人强作欢颜的内心痛苦。我们见到的是平静的水面，但耳边似乎听到酝酿着惊涛骇浪的阵阵涌动。词人首先点明时节已是深秋，重阳登高饮酒，但对经历了人生坎坷的词人来说，此时的心情并不欢畅，而有着一种暮年的伤感，词中虽未说，但悲凉之情不难想象。作者用一个十分妙的 “似”字，造成一种 “空灵”的艺术效果，“似”者，不是也。作者心中不是不知，而是故作不知状，实令读者更感其心。“殷勤理旧狂”，无非是强作欢颜，几十年的人生风雨后，哪还有当年那种 “不知愁滋味”的狂傲?艺术手法上的空灵，将词人那种笑得不自然，笑得尴尬的情态溢于言外。接着，词人想用一醉方休来排遣悲凉的心情，来暂时摆脱心中的愁苦，但正所谓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言“莫断肠”，实已断肠。

此词的成功即是以空灵为美，将生活中的 “实”化为艺术中的 “空”。如果结句实写自己心中的悲哀，反索然无味。此处以反说正，悲愁之情虽不见诸文字，但余味深长，作者心中的无限哀愁是无法抹去的，读者也更能体会到词人心中那种不吐不快而欲说还休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