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岵

陟彼岵兮⁽¹⁾，瞻望父兮⁽²⁾。父曰：“嗟！予子行役⁽³⁾，夙夜无已⁽⁴⁾。上慎旃哉⁽⁵⁾！犹来无止⁽⁶⁾。”陟彼屺兮⁽⁷⁾，瞻望母兮⁽⁸⁾。母曰：“嗟！予季行役⁽⁹⁾，夙夜无寐⁽¹⁰⁾。上慎旃哉，犹来无弃⁽¹¹⁾。”陟彼冈兮⁽¹²⁾，瞻望兄兮⁽¹³⁾，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¹⁴⁾。上慎旃哉，犹来无死⁽¹⁵⁾。”

【译诗】几年徭役，不堪其苦，闲时登上山峦，遥望家乡，云霞弥漫，耳边响起父言：“我儿服役，只身远处天边，夙兴夜寐，还须忍此艰难。诸事当心，与人和睦相处，方可回归，免得身葬荒山。”几年徭役，不堪其苦，闲时遥望阿母，不见阿母，云霞满眼，心中犹记母语：“小儿服役，只身独处荒山。戴月披星，还须忍此艰苦。诸事当心，与人和睦相处，方可回来，免得葬身山谷。”几年徭役，不堪其苦，闲时登上山冈，遥望阿兄，云霞障眼，兄言耳畔又响：“小弟服役，只身独处他乡，起早睡晚，还须忍此凄凉。诸事当心，与人和睦相处，方可回归，免得身葬穷荒。

【解析】《诗序》说：“《陟岵》，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朱熹说：“孝子行役，不忘其亲，故登山以望其父母所在。”轻轻几笔，便将一首血泪斑斑的诗篇纳入他们“孝道”的轨范中，用心实为险毒。此子行役，必有其苦，不堪忍耐，乃登山遥望，以求父母阿兄之解救，岂有“行孝”之闲心？待思及父母阿兄之言(一言以蔽之：曰忍)，无可奈何，乃哀叹不已也。忍，或可以生；弗忍，唯有一死。或死于反抗，或死于自裁；反抗，以期解放；自裁，以求“解脱”。父母阿兄盖以此而苦苦相劝也。忍耐，乃中华民族传世之宝。有忍可以忍者，有忍无可忍者；既无可忍，奈何忍之？被压迫者愈忍，则压迫者愈肆无忌殚，恶德恶行，乃千载无绝。陈涉曰：“亡亦死，举大计亦死！死国可乎？”自是英雄豪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