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溪笔谈《晏元献诚笃》原文|注释|赏析|译文

晏元献公为童子时，^[1]张文节荐之于朝廷，^[2]召至阙下。^[3]适值御试进士，便令公就试。公一见试题，曰：“臣十日前已作此赋，有赋草尚在，乞别命题。”上极爱其不隐。及为馆职，^[4]时天下无事，许臣寮择胜燕饮。^[5]当时侍从文馆士大夫各为燕集，以至市楼酒肆，往往皆供帐为游息之地。公是时贫甚，不能出，独家居，与昆弟讲习。一日，选东宫官，^[6]忽自中批除晏殊，^[7]执政莫喻所因。次日进复，上谕之曰：“近闻馆阁臣寮，无不嬉游燕赏，弥日继夕，^[8]唯殊杜门与兄弟读书，如此谨厚，正可为东宫官。”公既受命，得对，上面谕除授之意。公语言质野，则曰：“臣非不乐燕游者，直以贫无可为之具;臣若有钱亦须往，但无钱不能出耳。”上益嘉其诚实，知事君体，^[9]眷注日深。^[10]仁宗朝，卒至大用。

【注释】 [1]晏元献公：晏殊(991—1055)，字同叔。少年时以神童身份被宋真宗召试，赐“同进士出身”。宋仁宗时，官至宰相，死后谥号“元献”。晏殊是北宋初期重要词人，有《珠玉词》传世。 [2]张文节：张知白，真宗时人，谥文节。 [3]阙(que)下：指朝廷。阙，宫门前望楼，通常左右各一，中有空缺，故名阙。 [4]馆职：唐代置史馆、昭文馆、集贤院，总称三馆。在三馆任职称馆职，是文臣清贵之选。[5]择胜燕饮：选择好的地方饮酒作乐。 [6]东宫：太子所居之宫。 [7]除：拜官授职。 [8]弥日继夕：夜以继日。弥，满。[9]知事君体：通晓事奉皇帝的规矩。 [10]眷注：垂爱关注。常指皇帝对臣子的关心。

【译文】 晏殊还是少年时，张知白把他推荐给朝廷，宋真宗在朝廷上召见他。正好遇上皇帝考试进士，就让晏殊参加考试。晏殊一见试题，就说：“臣十天以前用这个题目作过赋，草稿还在，请另外出个题吧!”真宗非常喜欢他的诚实。晏殊在史馆任职的时候，天下太平无事，朝廷允许大臣们选择名胜地方饮酒作乐。当时在三馆任职的士大夫们分别聚集宴饮，以至于酒楼饭馆都搭起帷帐，成了游乐场所。晏殊那时很穷，不能外出参加宴会，独自在家，和弟兄们讲习功课。一天，朝廷选拔辅佐太子的东宫官员，忽然内廷传出真宗批示，要任命晏殊，执政大臣不知原因何在。第二天，执政进见真宗复命，真宗告诉他说：“近来听说馆阁大臣，无不游乐宴饮，夜以继日，只有晏殊闭门不出，和弟兄们一起读书，如此诚实厚道，正可任命为东宫官吏。”晏殊正式任命后，皇帝召见应对。真宗当面告知任命为东宫官吏的用意。晏殊说话耿直粗鲁，就说：“臣并非不喜欢宴饮游乐，只不过家道贫穷无钱备办酒席罢了。臣若有钱也会前去，只是无钱所以才不能出去。”真宗越发赞赏他的诚实，认为他知道事奉君王的规矩，对他的关心爱护越来越深。到仁宗即位后，他终于做了大官。

【总案】 晏殊的可贵在于他能讲出别人不知道、甚至也无法知道的真情，而且这真情对他的进升极为不利。如果说晏殊的诚笃可贵，那么宋真宗对诚笃的赞赏就更加可贵了。

孙言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