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议

世上最大的争议莫过于流言，在溽热的空气里苟活着，在破旧的房屋里残喘着，在玫瑰的芬芳里恣意着。有人说女人嫌男人是哑巴就走了，有人说女人为了钱跟人跑了。

女人是跟着男人到城里的，他们住在破旧不堪的房子里，日子过的很清苦。女人生得很俊，老是在头上别一朵玫瑰，衬得脸红润润的。男人是个哑巴，没什么话，老是冲女人嘿嘿地笑。女人卖菜，男人在工地上干活，很拼命，每天都很晚才回来，女人总会做好饭，在微黄的灯光下等他吃饭。有时会到门口，坐在大石头上择明天要到菜市上卖的菜。女人的菜是菜市上最好的，也是最便宜的，有人说她实在，有人说她傻。她笑笑，说菜是自家种的，不费事。她露出白白的牙齿，双颊隐隐地泛出花来。

女人在桌旁歪着身子给男人盛饭，木桌是油腻了的红，头上的玫瑰透出红灿灿的香气，熏人欲醉，女人在饭桌上喋喋地拉扯着不相干的琐事。男人偶尔应和，脸上洋溢着玫瑰色的蜜意。女人模糊地看到男人满足的神色，陡然间鼻子很酸，感到阵阵绞痛，如刺一般深深地扎入心脏。

她推着三轮车，很吃力，不知怎么的，满车的菜散落了一地，路也微微地颤动起来。女人慌忙地捡菜，定了定神，揉了揉模糊的双眼，看了看四下，若无其事地拍打了身上的尘土。这天，女人回家很晚，她已经望见窗里漏出来的昏黄的光。桌子散发出油腻的木头腐烂的潮湿气味。女人说她要走了，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只剩下筷子对着破碗喋喋地诉说。女人头上的玫瑰一下子黯淡了，像她的脸一样枯黄，男人的嘴角抽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

女人一清早就走了，静悄悄地，留下屋前的一畦碧绿。男人没有去工地，他去了那个菜市，那个滋生着无数野草般的流言的地方。青菜与烂叶，空气与泥土混杂出令人作呕的气息。“女人呢？”买菜的人张望着，寻找着那个俊俏的女人。“你不知道吗？昨天一个男人来找她，给她了一个信封。我看，里头有不少钱呢！”“哦，还说什么别耽搁了，说不准是情书呢！真可怜了那个哑巴，唉！”另一个卖菜的搭话，男人沉默着。他拔掉了所有的菜，他眼里有火，他恨，恨她，恨自己。

后来，人们看到男人的身旁多了一个女人，屋前的一大片玫瑰正开得喜人。有人说男人忘了先前的女人，还有人说这女人像极了先前的女人。清晨里玫瑰开得热烈，像是一团团殷红的杜鹃的血，那清亮的露珠，像一滴滴玫瑰的眼泪。

流言蔓延着，蔓延着，人们争议着，争议着，关于男人，关于女人，关于玫瑰。或许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那封情书，来自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