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养鸷词》注释,意译与解说

途逢少年， 志在逐禽兽。方呼鹰隼， 以袭飞走。因纵观之， 卒无所获。行人有常从事于斯者曰： “夫鸷禽，饥则为用^①。今哺之过笃^②，故然也。”予感之，作《养鸷词》： 养鸷非玩形， 所资击鲜^③力。少年昧其理， 日日哺不息，探雏网黄口，旦暮有余食。宁知下鞲^④时，翅重飞不得，毰毸^⑤止林表，狡兔自南北。饮啄既已盈，安能劳羽翼?

——《刘宾客文集》

【注释】

①饥则为用：用《三国志·吕布传》事。曹操曾说：“譬如养鹰，饱则飞扬， 饥则依人。” ②笃： 重， 优厚。③鲜： 禽兽。④下(gou)：放鹰。，护臂的套子，用来停鹰。⑤毰毸(pei sai)：张开翅膀的样子。

【意译】

路上碰到一个年轻人，一心一意猎捕野物，他正在呼喝鹰隼，去袭击飞禽走兽。我因此纵观他的整个捕猎过程，到最后却见这个年轻人一无所获。路上行人有常从事于捕猎的人说：“这些凶猛的猎鹰，饥饿时就能为人所用。而今却因喂养得太饱，所以才会不肯出力，出现刚才那个年轻人捕猎一无所获的结果。”我对此颇有感触，因作《养鸷词》以表达这个意思：喂养凶猛的猎鹰并不是为了玩好它的外观壮美，是为了它能有捕获禽兽的力量。那个年轻人却不懂这个道理，因而天天将它喂养个不停，常常捉小鸡给它吃，从早到晚都吃不完。岂知放鹰捕猎时，鹰的翅膀太重飞不起来。雄鹰只好张开翅膀止息在树梢上，任凭狡兔向四方逃窜。年轻人知道么：既然让雄鹰吃得太好太饱， 怎么还能劳动它们的大驾去为你捕猎飞禽走兽呢?

【解说】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但是这个养字却大有文章可做。譬如作者诗中的鹰，天天有可口的佳肴，而且还有盈余可谓不愁吃，不愁喝。长得肥肥胖胖，不能说养得不精心。可是一旦用它的时候，却只能在树枝上扑楞着翅膀，眼睁睁地看着野兔得意地窜来窜去。这样的鹰只能做菜鹰。鹰本来是鸟中的虎狼，以凶猛著称，那盘旋空中，倏忽间俯冲而下，异常准确地用爪子勾起野兔，又腾空而起的姿态，是那样的潇洒，那样的惊心动魂。曾经有多少血气方刚的少年，梦想着像鹰一样去搏击长空，修辞学家们也总是把最矫健，最潇洒的英豪用鹰来比喻形容。然而，想不到在少年的精心饲养下，那曾经勾起过多少神奇遐想的鹰却变得如此的令人丧气。如此看来，“养尊处优”并不是“养”的好办法。鹰一旦“养尊处优”，久而久之就会失去它的本性，不仅连小兔子都抓不到，而且连自己翻动翅膀去自由飞翔恐怕也将十分困难。人其实同鹰也是一样的，一旦养尊处优，就会髀肉生焉。陈傅良有诗句云：“武夫髀肉满，睥睨候边隙。”让这样的武将去“守四方”，国家岂不危哉!作者面对当时藩镇割据，朝廷无能的现实，是深有其忧的。可惜的是，时间在变，然而，养鹰的道理却千古不变。

【相关名言】

君子之于子，爱之而勿面，使之而勿貌，导之以道而勿强。

——荀子

有偏宠者，虽欲以厚之，更所以祸之。

——颜之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