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的路

徐烔炀 有人把生命局促于互窥互监，互猜互损；有人把生命释放于大地长天，远山沧海。 --题记

苍苍茫茫、雨井烟垣，在这荒无人烟的塞外，无人回答，亦无人能回答。只有他手中紧握的节杖上，那没有了牛毛的丝绦，随风摇曳，似在轻声应和着：很多年了，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当初的雄心壮志，足可气吞山河，而今只能荒野牧羊；当初闪耀的节杖，牛毛足与日月争辉，而今却被岁月打磨得粗糙无光。但他，无怨，亦无悔。 往事仍历历在目。匈奴帐中，高居而上的匈奴王；阴森黑暗的地牢里，伤口的疼痛夹杂着寒冷一并袭来；奸人的诱逼，锋利的宝剑举过头顶；辽阔的公海边，守着一群公羊，孤独地等待着小羊的出生........在这远离故土、人迹罕至的流放之地，如何完成汉天子交待的使命？这种去国怀乡的愁绪，如久降不歇的飞雪，染白了他的眉须。 某天，他如往常一样，守在公羊旁，远眺巍峨的雪山。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确认过眼神，是似曾相识的人。竟是自己的汉朝老友，李陵。在举目无亲的异域，他乡遇故友，对于他来说，是一番别样的滋味。垂暮之年的他像婴儿般失声恸哭，老泪纵横。在李陵安排的宴会上，两人寒暄不已，酒过三巡，李陵突然高举酒杯，起身敬向他，他也连忙起身回敬。陵说“：人生如朝露，你何必久久地这样折磨自己？”陵说着，眼中泛着点点泪光，“：苏兄，你可知，当今的汉天子年事已高，法令无常，无辜而死的大臣都已有数十人了。况且自你出使后，兄弟被迫自杀，母亲去世，妻子改嫁，剩下的妹妹、儿女有不知去向。你还在这荒芜之地坚持什么？”他听后，长久不言，目光深沉地望向远方高坡上的节杖，又长叹一声，缓缓道“：君请勿多言，吾生为大汉人，死亦为大汉鬼。”牧羊人的心或许已经残损，但依然坚如磐石。宴会不欢而散，李陵走了，是怀着羞愧和感叹走的。他望向李陵远逝的背影，一抹浊泪悄然而下，随后掉头南望，隔着万里，他依稀望见了繁华的长安.......

十九年过去了。当大汉使者手握一根崭新的节杖，抵达流放之地时，他已是须发尽白了。然后他被带了回来，一同归来的，还有那根破损的旧节杖。

十九风风雨雨在眼前闪过。回首这十九年的经历，苍老的是容颜，淡漠的是记忆。在这十九年中，有两条路摆在了他的面前，是荣华富贵，还是荒芜流浪，这对寻常人来说，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他却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后者。失去的是富贵，得到的却是尊严与气节。 这是苏武选择的路，路上艰难、险阻，但他无怨无悔，坚定地走到了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