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解连环》

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①纵妙手、能解连环，^②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子楼空，^③暗尘锁、一床弦索。^④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汀洲渐生杜若。^⑤料舟移岸曲，人在天角。谩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水驿春回，^⑥望寄我、江南梅萼。^⑦拚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注释】 ①辽邈：渺茫。②解连环：《战国策·齐策》载秦王尝遣使者遗君王后以玉连环，日：“齐多智，而解此环不?”君王后以示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此处喻解开难分的感情纠葛。③燕子楼空：白居易《燕子楼三首》序云：“徐州故张尚书有爱妓曰盼盼，雅多风态。……尚书既殁，归葬东洛;而彭城有张氏旧第，第中有小楼名燕子，盼盼因念旧爱而不嫁，居是楼十余年，幽独块然，于今尚在”。此事流传甚广，皆附会于唐时尚书张建封，据陈振孙考证，关盼盼乃是张建封之子张愔的歌妓。彭城，今江苏徐州市。苏轼《永遇乐》云：“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亦指关盼盼事。④弦索：指乐器。⑤杜若：多年生草，茎高一二尺，夏日开六瓣白花，产于林野阴地。⑥水驿：江边的驿站。⑦江南梅萼：《荆州记》载：吴陆凯从江南将梅花寄给长安的好友范晔，并赠诗云：“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⑧伊：人称代词，犹言“他”“她”或“那人”。古时不论男女皆可用“伊”指称。

【译文】 我哀怨的情怀无处可寄托。可叹情人断绝、音信渺渺，即使有妙手能解开我们之间隔膜，恐怕到那时彼此情意也象风雾那样轻薄。她曾居住过的小楼已空荡荡，只有厚厚灰尘蒙上一床乐器。想她过去亲手种植的红芍药，也早已移根换叶，不是旧时面貌。江上的沙洲已渐渐生满杜若。我料想她坐着小船，沿着曲折的江岸，驶向天涯海角。我徒然记得当时在书信里，彼此山盟海誓;而今也只能把它当作无用的闲语，有待统统烧却。不过，当春天降临江边驿站时，还希望她能寄我一枝江南的梅萼。唉!我是这样痴情，甘愿今生一辈子饮酒对花、为她泪落。

【集评】 明·李攀龙：“形容闺妇哀情，有无限怀古伤今处，至末尤见词语壮丽，体度艳冶”。(《草堂诗余隽》)

近代·陈洵：“全是空际盘旋。‘无托’冒起，‘泪落’钩勒。中间‘红药’一情，‘杜若’一情，‘梅萼’一情，随手拈来，都成妙谛。梦窗‘思和云结’，从此脱胎。”又云：“味‘纵妙手能解连环’句，当有事实在，疑亦谓李师师也。今既‘信音辽邈’，昔之‘闲语闲言’，又不足凭篇中设景设情，纯是空中结想。此固语之极幻者。”(抄本《海绡说词》)

【总案】 明人李攀龙认为此词是“形容闺妇哀情”，近人唐圭璋《唐宋词简释》也认为“此首托为闺怨之词。”其实，从“燕子楼空”典故以及“弦索”字样，可以看出是诗人怀人之作，对方很可能是一个青楼女子。他们曾经两情缱绻，有过一段甜密的生活，后来她却因故离去，音信杳然。诗人以细腻婉曲的笔触抒发自己既怨恨又眷恋、既绝望又期待的感情，极尽回环往复、缠绵悱恻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