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传》简介|鉴赏
传奇小说。唐代沈既济撰。见于《太平广记》卷四百五十二,未注出处。曾单篇行世。
《任氏传》是一篇具有志怪色彩的爱情小说。作品描写托身于妻族韦崟的贫士郑六,于长安宣平里南遇一美妇任氏,相随而行。至乐游园,共居于一宅中。郑六天明离去,问其邻里,始知任氏乃一狐狸精所幻化。郑六恋其艳冶,仍与之相爱。郑六之友、富家公子韦崟闻之,惊羡任氏的美艳,白日登门,强施暴力。任氏坚拒不从,并责以大义。韦崟为之折服,遂爱之重之、结为知友。任氏诱窃美女,以报韦崟。又为郑生筹划,借资市马,谋取厚利。后郑六由武调得官,西去远行就职。任氏预知此行不吉,拟不从行。但为郑六强邀而去,结果途中为猎犬所害,郑生悔之不及、不胜伤悼。
有关狐精的描写,是我国民间故事中的传统题材,最早见于晋人的作品,但极简略,而《任氏传》,则可说是我国古代第一篇比较完整地描写狐精故事的小说。
小说对任氏的刻画较为成功。任氏亦狐亦人,实则是一个热情追求爱情的下层妇女的形象。小说着重从三个方面表现她忠于爱情。第一,她所爱的郑六, “贫无家,托身于妻族”,是一个穷人子弟;虽“早习武艺”,终未见大成,无甚“才能”可言;其品貌作品未曾提及,可知亦不出众。总之郑生无论才、财或貌,无一可特别称道的。然而任氏爱郑六,忠心不二,并不因郑的贫贱而移情。这种爱情与贯常“才子佳人”或“门当户对”式的爱情均不相同。任氏不企羡富贵、不攀附高门华族的品质是可贵的。第二,任氏遭遇纨袴子弟韦崟的暴力凌辱时,她以一弱女子之身,奋力抗拒,终不屈服。小说对此有精采的描写: “崟爱之发狂,乃拥而凌之,不服。崟以力制之,方急, 则曰: ‘服矣。请少回旋。’既缓,则捍御如初。如是者数四。崟乃悉力急持之。任氏力竭,汗若濡雨。自度不免,乃纵体不复拒抗,而神色惨变。崟问曰: ‘何色之不悦?’任氏长叹息曰: ‘郑六之可哀也!’崟曰: ‘何谓?’对曰: ‘郑生有六尺之躯,而不能庇一妇人,岂丈夫哉!且公少豪侈,多获佳丽,遇某之比者众矣。而郑生,穷贱耳,所称惬者,唯某而已。忍以有余之心,而夺人之不足乎?……’”任氏有勇有智、大义凛然,终使韦崟敛手。第三,任氏明知随郑六西去不利,但郑生极力劝说时,她不忍使情人失望,同时也不忍与之割舍,遂冒险前往,终致途中为猎犬所弊,以身殉情,再次表现了她对爱情的生死不渝。作者为此叹道:“嗟乎,异物之情也有人焉!遇暴不失节,徇人以至死,虽今妇人,有不如者矣。”寓有讽诫当世之意。实际上,任氏这个狐精形象的意义,远不止此,她体现了妇女在对待爱情上的美好品德,具有永恒的价值。任氏的形象成了我国古代小说中优美的女性形象之一。但是,作者在塑造这一形象时也有矛盾:既表现她的抗暴拒侮、折服韦崟,又写她的诱窃美女,供韦崟淫乐。这无疑有损任氏形象的完美,也削弱了作品的思想意义。
《任氏传》在运用个性化语言,通过对话塑造人物上也很见功夫。如郑六与任氏初见面时的一段对话: “郑子戏之曰: ‘美艳若此,而徒行,何也?’白衣笑曰: ‘有乘不解相假,不徒行何为?’郑子曰: ‘劣乘不足以代佳人之步,今辄以相奉。某得步从,足矣。’相视大笑。”生动传神地写出了下层青年男女互相挑逗调笑的口吻,表现出二人喜悦的心情和爽朗的性格。又如,通过韦崟与家僮的对话写任氏的美貌。 “(家僮)俄而奔走返命,气吁汗洽。崟迎问之:‘有乎?’又问: ‘容若何?’曰: ‘奇怪也!天下未尝见之矣!’崟姻族广茂,且夙从逸游,多识美丽。乃问曰: ‘孰若某美?’僮曰: ‘非其伦也!’崟遍比其佳者四五人,皆曰:‘非其伦。’是时吴王之女有第六者,则崟之内妹,秾艳若神仙,中表素推第一。崟问曰:‘孰与吴王家第六女美?’又曰: ‘非其伦也。’崟抚手大骇曰: ‘天下岂有斯人乎?’”这段对话写出韦崟急切惊诧的神情,从侧面烘托出任氏的美艳绝伦,艺术效果比正面直写为好。
作品还善作细致的环境描写。如写郑六埋葬任氏后, “回睹其马,啮草于路隅,衣服悉委于鞍上,履袜犹悬于镫间,若蝉蜕然。唯首饰坠地,余无所见。”人已亡,物犹存,睹物伤情,悲戚难抑。这种环境描写不仅恰切地表现了郑六怅然悲伤的孤寂心情,而且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感。
此外,情节曲折,结构完整,充满浪漫主义情调,也都是这篇作品具有的特点。《任氏传》对后代戏曲小说颇有影响,金代有《郑子遇妖狐》诸宫调,已佚。在清人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这类故事就蔚成大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