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的进化史
1805年4月2日,丹麦欧登塞城一个贫穷的鞋匠家里,诞生了一个婴儿。鞋匠坐在简陋的木板床前,大声朗读霍尔堡的作品。他的衣服破旧,但眼神一直慈爱地看着那个哭声洪亮的婴儿。这个孩子,就是安徒生。
安徒生从小就很文静。他是独生子,很得父母的宠爱。但是家里穷,他的父母必须从早到晚地干活,没有太多的时间陪着他,所以他常常是一个人玩。小安徒生并不知道什么是寂寞,他总是静悄悄坐在家里,望着天上的小鸟或远处的树林发呆、想象。
他的父亲却欣赏他这种幻想的才能。父亲虽然只是一个鞋匠,但是心灵手巧,多才多艺,他特别崇尚知识,爱好文学。父亲喜欢读书,常在晚上睡觉前拿出一本书,坐在安徒生床前给他读上一段。
虽然家里没有钱,但每逢星期天,父亲都带安徒生到树林里去玩耍,这是最让安徒生高兴的事了。树林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样新奇有趣,他不停地向父亲问这问那,而父亲也尽最大努力回答他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当有些问题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回答不了时,安徒生就发挥自己的想象,加以补充和发挥。
父母亲觉得安徒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们用辛苦赚来的钱送他上学读书。但这个孩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他在学校没有什么好朋友,除了一个叫萨拉的女孩。
萨拉有一双漂亮的黑眼睛,她不仅长得可爱,学习还很勤奋,所有人都喜欢她。安徒生则把她想象成童话中的公主。
有一天,安徒生在和萨拉闲聊中提到城堡。他常常幻想自己有一座长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和漂亮的城堡。他对萨拉说:“等我长大以后,要把你接到我的城堡里去。”
“你生病了吗?”萨拉黑眼睛里浮现出疑惑:“你到哪里去找城堡?只有尊贵的伯爵才配得上豪华的城堡啊,你只不过是鞋匠的儿子。”
“可如果我就是伯爵的儿子呢?”安徒生又陷入了幻想中。在故事里,他是一个流落在民间的贵族孩子,在穷人家长大。
“如果是真的话,那我当然会有一座奇妙的城堡了。到那时,我就会驾着金光闪闪的马车,把你接到我的城堡里来。”安徒生给这个故事画下美好的蓝图。
遗憾的是,萨拉并不欣赏安徒生的想象,她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别人,并说安徒生的脑子不正常。所以第二天安徒生来到学校后,立刻受到了同学们的嘲笑和侮辱。
安徒生并未想到,和朋友分享一个故事会有这种结果。从此他远离萨拉,在学校里过着孤独的生活。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给故事写下结局,在幻想里,他给这段故事安排了一个光明的尾巴:他在一次大火中救了萨拉,她很感激他,也很惭愧,于是他们和好了,在一个美丽的花园中一起游玩。后来萨拉成了公爵小姐,他们一起去遥远的地方旅游。
虽然有这么不愉快的小插曲,但安徒生在学校的日子过得不坏。因为他有个好嗓子,老师很喜欢他。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学校生活突然中断了。他所在的学校,实际上只是一个老师独立办的私立学校,由于入不敷出,那位老师不得不停办了学校,另谋生路。于是,安徒生也只好辍学回家了。
闲在家里并不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外面风雪交加,没有暖和的衣服,到外边去玩玩只不过是空想而已,安徒生只能整天待在家里,这让他腻歪透了。父亲的生意也不景气,人们的鞋好像老也穿不坏似的。有一天,安徒生把一个烧热的铜钱按在窗户玻璃上,在冰上烫出一个小孔,从那里向外看。外面是光秃秃的树枝和无精打采的麻雀,他索然无味地转回头,看同样呆坐着的父亲,问:“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到春天呢?”
父亲无言地看了看他,过了一会儿突然坐到工作台旁,开始刨一块木头……很快几个木偶做成了,父亲对安徒生说:“现在让妈妈给它缝几件小衣服,我们可以演戏了。”
于是,日子开始容易打发了——父亲从书架上拿下霍尔堡的书,和安徒生一起兴致勃勃地演起戏来。安徒生很快就毫不费力地把整幕整幕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了,他对此非常入迷。
可是不久父亲去当兵了,好在安徒生对演戏的那一套已经完全熟悉了,他可以一个人干。这样,演戏就成了他每天的日常工作。现成的剧本演腻了,他会根据自己的想象编些新的内容。有一次,一个叫约翰妮的老太太来看他,给他讲了一些民间的传说和故事,这些传说和故事很快就出现在安徒生所排演的戏里。妈妈一方面对儿子表现出的戏剧才能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也常常暗自嘀咕,这孩子整天着魔似的搞这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让安徒生高兴的是,没过多久父亲就回来了。可是,他带回来的是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尽管母亲找遍了欧登塞的大小巫医,但是谁也没能治好父亲的病,他甚至没有能看到1816年的春天就走了。
失去父亲后,安徒生一家的生活更加艰难了。无奈之下,11岁的安徒生来到工厂做工。但安徒生实在不适应在工厂工作,在毛纺厂、烟草厂,他都因为适应不了那里的环境而跑回家,而母亲也不能忍受她的独生子受这样的折磨和捉弄,也就不让他再去了。
这时的安徒生仍痴迷于戏剧。通过一个熟人的关系,他跑到剧院去看了几次真正的戏剧演出。他下定了决心,对妈妈说:“妈妈,我要当演员。”“你发疯了?”妈妈惊奇地说,“你知道吗?那些演滑稽戏和走钢丝的演员整天挨饿,还要受戏班班主的抽打,难道你认为我会放你去干这种蠢事吗?”
安徒生拼命解释,在集市上卖艺和真正的戏剧表演不能相提并论,可都是白搭,妈妈对他置之不理,连听都不要听。但安徒生并不死心,每天都向妈妈发动新的攻势,又是保证,又是哀求,又是哭泣,软磨硬泡,妈妈终于软了下来,但是提出要问问算命的女人。在算命女人口若悬河的许诺和保证下,妈妈终于点头同意了。
1819年9月6日,14岁的安徒生站在了哥本哈根的大街上。这时他才真正感觉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面前,自己是那样孤独、那样渺小。他忍不住想哭,但马上又止住了,他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勇敢,要对自己有信心。
接下来的是令他疲于奔命而又一事无成、灰心丧气的日子,他找过著名的芭蕾舞演员阿尔夫人,还拜访了剧院经理,最后都毫无结果,他们不欣赏安徒生的表演,也不欣赏他的相貌。
带来的钱花光了,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回家,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他不能忍受一事无成地回去后人们嘲讽、蔑视的目光;另一条路就是找个工作,这对他来说是唯一可行的路。于是,他到一个家具店当了学徒,但没几天,他就不干了。他放不下自己的理想,他一定要走自己想走的路。
他又敲响了著名歌唱家西博尼家的房门。在歌唱家宽容的鼓励下,他唱了一支歌。在演唱中,他投入了自己全部的感情。歌唱家被感动了:“我来教你,你会有出息的。”
在安徒生的眼里,顿时一切都充满了光明。可是好景不长,安徒生的嗓子突然变坏了,喜怒无常的西博尼很客气地抛弃了他。
在这以后,安徒生又陆续找了几个新的保护人,他们都竭力帮助安徒生,使得他能够在哥本哈根待下去,并参加一些小型演出。这段时间里,他最辉煌的业绩是在舞剧《亚美达》中饰演第七个侏儒。这时,安徒生又开始迷上了书籍。他如饥似渴地阅读莎士比亚、司各特的作品,有时甚至因此忘了到剧院去参加演出。读得多了,安徒生忽然觉得自己也可以写一点东西。当然,像很多人一样,他的写作生涯也是从写诗开始的。但他最终的愿望,是写一部悲剧。
这一尝试花费了安徒生两年多的时间。在这期间,《林中的小教堂》《维森堡大盗》等剧本先后被剧院退了回来。当他把《阿芙索尔》送给剧院经理拉贝克教授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当面听取教授对剧本的意见。安徒生是幸运的,拉贝克认真阅读了安徒生的剧本,在一团不成熟的混沌之中,他发现了一丝金子的闪光。
于是,他写下了这样的意见:作者尽管文化素养极差,缺乏基本的文化知识,但却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应该为他申请一笔皇家公费,让他去上学。
于是,不久之后,安徒生成了一名教会学校的学生,这也是他父亲梦寐以求的理想。安徒生这只“丑小鸭”终于被人发现和肯定了。但人们这时还没有意识到,在不远的将来,他将成为一只漂亮的“天鹅”。这一年,安徒生17岁。
入选理由:
丑小鸭变成天鹅前的痛楚经历。
阿离之言
列夫·托尔斯泰问高尔基:“你读过安徒生么?”他意味深长,似乎不把安徒生的童话,仅仅当成童话来看待。
这个丹麦鞋匠的孩子,矮小瘦弱,一心想当戏剧演员,为此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但没有成功。他曾经是只丑小鸭,最后蜕变成天鹅,但是并不是在戏剧上绽放光芒。他成了个童话家,给小朋友们写睡前的故事。
他笔下的故事,其实没有多少有着光明的尾巴:贫穷潦倒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最后还是冻死了;王子和公主没有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只有尾巴的小人鱼公主变成肥皂泡;就连丑小鸭,这个有名的励志童话,丑小鸭在变成天鹅之前吃了多少苦头?
安徒生是孤独的。然而孤独到他那种层次的人绝不可耻,正是因为他的寂寞、生活、情感、梦想、热情……让他的文章有着生命的厚度。仅此一点,他就和世界上绝大部分童话作家不一样。他的童话并不甜腻,他并不批发生产廉价的甜糖果。他的故事是黑巧克力,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可可,有点苦,但能唇齿留香,让你很久以后还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故事,感动过你。虽然许多小朋友,懵懂的时候吃掉巧克力,只记得那香甜的味道。
对于我们的误读,安徒生是知道的。他临死前做了件事:最后出版的那套童话书里,他删掉了“献给孩子们的”几个字。这几个字虽然不起眼,但是却把受众扩大了,他并没有只写故事给孩子们看,他的故事,是给所有的——未成年的,成年的人看。
未成年的小孩,看的是曲折离奇的故事;成年的人,看的是故事背后的意义。他描写的那些深刻的反映人性的主题,无论是爱情或者苦难,美好或是丑陋,都让人难以忘怀。每个人都该有套安徒生童话,10年前和10年后,翻开来看,那是不同的感悟,时间给予人的阅历,能让你看出文字背后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