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名作《钟晓阳·停车暂借问》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作者简介 钟晓阳,女,1963年出生于广州,5个月时便随父母定居香港。她在香港长大,受的是香港贵族式女校教育,圣玛利诺书院毕业,1981年赴美国密西根州立大学读文科。钟晓阳的父亲是印尼华侨,母亲是东北沈阳人,俩人都是医生,开了两家诊所。钟晓阳从小爱好文学,她15岁开始写作,诗词、散文、小说均见才华。1979年获香港第六届青年文学奖新诗及小说初级组第二名;1981年获香港第八届青年文学奖散文高级组第一名、香港第二届中文文学奖散文高级组第一名,也于同年发表了她的成名作《停车暂借问》,一举震惊港台文坛,成为当时台湾十大畅销书之一。她的著作还有《流年》、《细说》、《爱妻》、《走过》等。
内容概要 《停车暂借问》又名《赵宁静的传奇》,共分三部分,是女主人公赵宁静的爱情三部曲。第一部,《妾住长城外》: 1944年。奉天。赵宁静在躲空袭时,被一个年轻人撞倒,他有着一双黑森森,幽燐燐的大眼睛。许是长年与日本人接触培养出来的直觉,她猜他是日本人。赵家发源自抚顺县的三家子,在当地是响当当的豪门富户,而且世代书香,每年赵宁静都要跟随家人从奉天回乡过秋冬。中秋节那天午后,有一帮日本官僚到赵家投宿,宁静一眼就看见了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当下一愕,似惊似喜。经介绍知道那男孩叫吉田千重,是南满医科大学的学生,只见他喜悦不外露,可是整个人是在喜悦里。月亮升起来了,光晕凝脂,钟情得只照三家子一村,宁静手里也有月亮,一路细细碎碎筛着浅黄月光,衬得两个人影分外清晰。第二天千重未和家人出去打猎,他们又一起开心地挖萝卜、烤黄豆,村人看出千重是日本人,警告宁静“当心才好”。他们的心绪全都破坏了。千重临行前问宁静什么时候再见她,宁静决定再也不要见他了。赵家的院子积雪盈尺,云白的雪铺在树桠权上、屋檐上、梯阶上,好像不知有多少思凡的云,下来惹红尘的。宁静懒懒地歪在炕上,忽听得窗上卟的一响,她揭起窗户一看竟是千重,他专从奉天赶来,为的只是看她一眼。宁静回奉天后,常与千重会面,这事终于被她父亲赵云涛知道了,一句话“你不要忘记平顶山的浩劫”。让宁静不由得打个冷颤。千重每天攀墙头扔石子,宁静多半面窗而坐,凝神看那石子落在玻璃上,每落一粒,心里就绞痛一下。抗战胜利了,奉天庶民仇情敌恨涨到沸点,见一个日本人就杀一个。夜晚千重冒死前来告别,他的眼泪漫湿了宁静的肩膀,像她自己在流血。千重问宁静,恨不恨他的国家,宁静愕然。千重叹一口气,动身要走。宁静稳稳地说:“如果将来我不恨你的国家,那是因为你。”第二部,停车暂借问:1946年初夏,赵宁静过世妈妈的表哥突然带着儿子林爽然拜访赵家,他们父子在抚顺开了一家绸缎庄,由儿子林爽然经管。从此,林爽然经常因接洽事情频繁到沈阳,他和宁静总是成双结对一块去看电影逛街吃小吃下棋。渐渐地姨奶奶口有微词,宁静一气之下独自回到乡下,赵家成了宁静和爽然的伊甸园。中秋节晚上,爽然未来,宁静忍受不了月亮的玉玉寒意,于是突升一念,去抚顺。赵家在抚顺也有一处房子,宁静一到便上街去找旗胜绸缎庄,只见林爽然正和一个披过肩长发的女孩笑聊着,原来她就是爽然的未婚妻陈素云小姐。爽然常常闲闲地荡呀荡就荡到宁静那儿,绝口不提家人和素云,在宁静面前他总是无知无邪笑得豁豁亮亮。元宵节逛夜市回来,宁静发起高烧,爽然连夜把她送到沈阳医院,负责宁静的大夫熊应生对她很殷勤。宁静一出院就不顾父亲反对,簪星插月的再次回到抚顺,她完全陶醉于和爽然在一起的这种欲仙欲死的日子里。父亲住院的消息又把宁静召回沈阳,主治她父亲病的大夫仍是熊应生。熊大夫向宁静求婚,宁静搪塞支吾了过去,熊应生就转怒于林爽然。熊应生有一表弟在爽然的绸缎庄掌管财务,这几天正因为还不上他挪用的几千块大洋的公款急得抓耳挠腮,于是熊应生为他出了条恶计,火烧绸缎庄,把帐本毁掉,一走了之。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爽然来找宁静,一句话也不说,只郁郁的闷着头自顾自地走。宁静一气之下,离了他跑回去了。宁静知道了绸缎庄失火的事,急忙去找爽然,碰到素云,可素云嘴里的爽然和她知道的竟不是同一个人,她顿时觉得自己和爽然辗转一场,竟连知心都不是。爽然再次来找宁静时,宁静已同熊应生订了婚。一次偶然的机会,宁静得知了旗胜绸缎庄失火的真相,她悔恨交加。从爽然母亲那里宁静知道爽然已去美国留学,素云并未同行,林爽然本来是准备向宁静求婚的。第三部,却遗枕函泪:十五年后,在香港。已成了熊太太的宁静与林爽然邂逅相遇,这正是宁静所梦想的一天,为了守着对面这个人,她坚拒给熊家生子,以至熊应生决意纳妾。但林爽然却好像没有什么了,他在美国念的是工商管理,现在中环的一间贸易行任职。他明显的老了,孤独一人,生活邋遢。宁静自从见了爽然,天天夜归,她要挑起应生的反感,让他提出离婚,她好索取赡养费。她对爽然的殷勤、细心,还替他换了一间向阳的房子,她要重新燃起爽然的热情,把失去的再补回来。爽然知道宁静的心意,但劝她不要做傻事,他不希望宁静陪着他一起沉,他担心自己有病,会早死。一天爽然告诉宁静他要出差去美国,约她晚上出去吃饭。他们一起从街上回到爽然屋里,宁静为他打点行装,最后还装了一个热水袋在他的被窝里,告辞时,爽然不胜依恋,于是宁静就留了下来。爽然为他们总算是一夜夫妻了感到满足,而宁静想的是还要和他永远夫妻。宁静的早出晚归终于激怒了熊应生,他提出了离婚的要求,这正中宁静下怀。次日一大早宁静收拾了一些必需品到爽然家去,一室阳光,蓝天无极。她高兴地为他们未来的日子计划着,这时邮差送来了爽然的挂号信,里面只有寥寥数语,说他不回来了,叫她不必等他。宁静一阵晕眩,痛哭失声,她痴痴地望着窗外,他存心临走时跟她一夜夫妻,报答了她。他到底承认了她是他今生的妻子,那么还有什么好要求的。
作品鉴赏 《停车暂借问》的第一部《妾住长城外》于1981年同时连载在台北《三三集刊》、《自由日报》,以及香港《大拇指月刊》;第二部《停车暂借问》于1982年连载于台北《联合报副刊》、《世界日报》,以及香港《时报》;同年《联合报副刊》、《世界日报》又连载了第三部《却遗枕函泪》。钟晓明发表这部长篇小说时只有十七八岁,可以说豆蔻年华便名噪港台。她的早慧才气竟使人担心,怕她是个早夭的天才,由此可见她给人们的震撼力是多么的强烈。为写这部长篇,钟晓阳曾随妈妈由香港特回东北,实地体验故事发生地沈阳抚顺的风土民情。不过这部小说的价值并不在于它的现实主义,它写实的逼真和典型,而在于它从中国古典诗词中活化出的境界,在于它写意的空灵和神韵,以写意而传达出的纯而又纯的感情。我们不必惊奇以钟晓阳的年纪凭什么去掌握40年代动乱中的一段爱情,钟晓阳的得天之幸是“有仙缘在中国诗词的养育里呵护长大”。读《停》这部小说让人有一种画中人走下来,活起来了的感觉,作者把中国古典诗词所表现的闺情,一阕长短句所勾勒出的仕女图,变成了有血有肉可感可触的人物形象。女主人公赵静宁不由会让我们想起李清照笔下的那个闺中人:“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齅”。作者秉承了我国历代才女诉闺情的传统,把一个万古不变的主题作得仍是曲折尽人意,精力弥满,赋情独深。《停》化得了一种深静的词境,表现了一种高贵的单纯,这种纯而静的境界正是我国闺秀派才女让人拍案叫绝,叹为观止之处。从我国古典诗词的表现手法来看,这种境界往往是通过“隔”来造成的。比如闺墙、庭院、帘幕、明月、黑夜、风雨等,都是造成“隔”的条件和因素,以此取得隔帘看月,隔水看花的效果。《停》深得“隔”的美感作用,其景致大都是在距离化间隔化条件下诞生的美景: 槐叶密密轻轻庇荫着的两扇狮头铜环红漆大门,犹如古典诗词中的闺墙,把女主人公藏于一块幽闭绝尘的小天地。明月下幽淡的小景,黑夜笼罩中的灯光街市,白雪覆盖着的河套树木,犹如帘幕遮掩下的中国画堂,在静默里吐露光辉,由静而见深。当然,高贵的单纯和深静的境界仅仅靠外部物质条件造成“隔”还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还是心灵内部的“空”,需要精神的淡泊,脱尽尘滓的心襟去点化这些景致,赋予它们以灵气。所谓“空”在于空诸一切,心无挂碍,和世务暂时绝缘。因而精神的淡泊是“空”的基本条件,就中国传统的表现手法来说,又往往是与“闲”联系在一起的。赵宁静的三段恋情所以写得那样冰清玉洁,脱尽尘滓与这是分不开的。像古典诗词中的闺中人,大观园中的女儿们一样,赵宁静的生活迥绝尘世,看书、下棋、填词、玩耍……闲而严静。她的爱情完全发乎情,与功利名禄毫无沾滞。她的第一个情人,尽管是敌对的日本人,但他们一见钟情,完全是天性使然,显示了超凡的生命对政治、国家、民族等一切人间藩蓠的否定。而反过来,最终超凡的爱情并未能战胜这人世的障碍,生命境界的广大不仅有爱,也包含着政治、国家、民族这些因素,生命的深处隐藏着最深的矛盾和复杂的纠纷,也正是这种矛盾和纠纷显示了生命的充实和它的悲剧。赵宁静的第二次恋爱也全与世事无干,她如一个避风港,或者就是天性的象征,所以尽管赵爽然世务缠身,但只要与宁静在一起,他就会脱尽尘滓,飘然若仙,他们的爱情世界是从尘世超升出的一个亚当与夏娃的伊甸园。然而爱情也是同样的矛盾和复杂,它需要超凡入圣,也离不开同甘共苦的相伴和知心,所以当宁静一旦意识到现实中的赵爽然竟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与她无干的人时,就“捣心捣肺的不甘”,他们的伊甸园也就崩溃了。在小说第三部,赵宁静和赵爽然尽管都历尽沧桑,赵宁静对赵爽然仍是一往情深,但她炽热的幻想敌不过赵爽然为她务实的考虑,赵爽然最终忍痛牺牲自己,也牺牲了赵宁静的重圆爱情之梦。赵宁静的魅力在于她的空灵和纯情,正像“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一样,她一像大人那样去考虑问题,就要受到命运的酷刑和玩弄,不知这是否是处于入世边缘年龄的作者的预感?抑或担忧?也许是悲叹和无奈。《停》成功地把中国古典诗词的意境和技巧引入小说领域,它的情节发展多是由情景交融的场景连缀而成,以如此长的篇幅,始终贯穿着诗情画意,弥漫着空灵的意境,在五四以来中国现代抒情小说中无疑又是一枝令人惊叹的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