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是古文家。唐宋八大家,三苏占其三。
苏轼的散文和欧阳修不同,自然奔放。他说:“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文说》)文笔奔放,思想解放,成为苏轼散文特殊的风格。
苏轼的散文很多,有议论文,有抒情文。议论文有政论和史论。政论如《决壅蔽》,揭露当时政治弊端。史论如《范增论》、《留侯论》、《贾谊论》、《晁错论》、《六国论》等。也有评论荀卿、韩非等的文章。小传文字,如记其朋友陈慥的《方山子传》。碑铭文章以《潮州韩文公庙碑》、《表忠观碑》为代表。
苏轼散文中艺术价值高、颇有独创意味的是游记、亭台记,如《石钟山记》、《超然台记》、《放鹤亭记》、《宝绘堂记》、《灵璧张氏园亭记》、《李氏山房藏书记》等。这些杂记,或抒情,或议论,有不同的思想感情,不同的风格。
作为苏轼抒情佳作,最脍炙人口的是著名的赤壁二赋。赋介于诗与散文之间,是有诗意的散文,也是散文化的诗篇。苏文是散文化的赋,流动,不呆板用韵,挥洒自如,思想性和艺术性都达到高度。赤壁山在湖北嘉鱼县东北,周郎破曹兵之地。而东坡所游,实为湖北黄冈县城外之赤鼻矶,俗传亦为赤壁。赤壁二赋,东坡在黄州所作。他从御史台狱出来后,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赋中一无牢骚语,非常达观。《前赤壁赋》开首写月夜游江。二三知己,泛舟于赤壁之下,“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借月光水色,发思古之幽情。洞箫客箫声呜咽,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触景生情,忆古思今,感叹人生的飘忽无常,求仙与功业两虚。由长江之永恒,哀人生的短暂、飘忽。比之古诗《青青陵上柏》中所云“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此情此景,具体感人。面对洞箫客的感叹,苏子以水月取比,见物之无穷。水不断流去,而江水源源不断,月或缺或圆,但月永远存在。说明万物变化不断是其常态,同时又是永恒的,不变的,这是矛盾的统一。人生天地间,与大自然和谐相处,“一毫而莫取”,这样,清风为声,明月成色,就能“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矣。《赤壁赋》中苏子与客咏《诗经》、歌《楚辞》,引经据典,从容自然,足见其古典文学造诣之深。其形象的描写,使读者飘飘欲仙,达到一种超然的境界。苏辙谓“子瞻之文皆有奇气,至《赤壁赋》仿佛屈原、宋玉之作,汉唐诸公皆莫及也”,是一种有见地的评价。此篇最为一般人所传诵。“东坡两游赤壁”也成为象牙雕刻、绘画等的题材。
他的自由主义和无可无不可的精神,见于他所作的《灵璧张氏园亭记》:“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则忘其身,必不仕则忘其君。譬之饮食,适于饥饱而已。然士罕能蹈其义赴其节。处者安于故而难出,出者狃于利而忘返。于是有违亲绝俗之讥,怀禄苟安之弊。”士的这一阶层的矛盾,他这样解决,以义为依归,一方面对国家有责任感,一方面也不违己强求。这是在湖州时所作。后来他更其佩服陶渊明的态度,欲仕则仕,欲隐则隐。可是他的时代和渊明时又不同,宦海生涯,欲隐不得。因此他有随遇而安的思想。
他对于人生的看法是人生如寄。尘俗的事务不能不做,要想法摆脱,此外有艺术的世界,是永久的,无尽的,可在其中求解放自由。因此他认为一生乐事,就在乎作文章。“某平生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
《日喻》用浅显生动的比喻,说明学以致道的道理,批判士人不深入学习的风尚。“生而眇者不识日,问之有目者。或告之曰:‘日之状如铜盘。’扣盘而得其声。他日闻钟,以为日也。或告之曰:‘日之光如烛。’扪烛而得其形。他日揣龠,以为日也。……道之难见也,甚于日,而人之未达也,无以异于眇。达者告之,虽有巧譬善导,亦无以过于盘与烛也。”扣盘扪烛,成为典故。接着文章论断道:“道可致而不可求”,“君子学以致其道”。譬如游泳一样,日与水居,七岁而能涉,十岁而能浮,十五而能没矣。所以,人不可不学而求道。
东坡有《东坡志林》五卷,《仇池笔记》二卷,所收笔记、杂感、小品、史论一类文字。其文或长或短,无不意能称物,文能逮意。其《记承天寺夜游》寥寥数十字,而饶有风趣。
他的散文,有政论、奏疏,有史论,有碑记、墓志铭、行状、祭文等,都是认真作的。又有抒情小文,游戏之作,那是最自由解放的,如《超然台记》、《赤壁赋》、《方山子传》等,以及《志林》。这些作品和通俗文学很接近,开晚明小品文一派。
苏轼散文艺术价值高,广为传诵,成为后人学作文章的典范。陆游在其《老学庵笔记》中说:“建炎以来,尚苏氏文章,学者翕然从之,而蜀士尤盛。有语曰: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