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宪镜》简介|鉴赏
社会小说,十回。杭州戊公演义,谢亭亭长平论。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九月新小说社初版。书前有“作意问答”,回后有“平论”数则。
《立宪镜》的主角金人游历英、比、法、德诸国后返国,见河南新政有名无实,遂退隐山林。“早已将外国富强法子一眼看破,预备将来烈烈轰轰做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光绪三十二年七月十三日清廷颁预备立宪上谕后,金氏准备考察“预备立宪国民之资格”, 自名应天,赴“开天下风气之上海”。下车伊始,赴张园观预备立宪演说会,遇旧友陶哲君。两人偕游,与商务研究会长研讨立宪。不料呼来一班名妓,戒烟会长又充瘾君子。又见饥民无着落,租界包探滥用私刑。金、陶两人送同窗去英国,又做起创办工艺学堂之梦。两人寻学堂,偶人自由乡,金氏梦见革命党以杀人为能事。又寻找陶友朱子张,讨论自治章程当除租界之弊,竟被目为迂阔。后与陶访著名的道生女学,也草草收场。
作者以尖酸的讽笔,试图“唤起一般国民之预备,使人人有预备之精神”,且能较敏锐地抓住国民精神的一些阴暗面。金氏一人上海,见路人皆用洋货,回想旧日抵制洋货之风烈,嘘唏不已,评日,虎头蛇尾,中国人性质大抵如是。第四回借金氏之口言创办工艺学堂之理,“中国人因循不学,坐误时机,既不能自立,安得不依赖他人,否则上海制造、福建船政创办至今四十多年,何以一切工程还是外人主政呢?”第八回又借金氏之口道,“只有中国上上下下无一个不是这种鬼相,现在预备立宪,可是这一般鬼相当得立宪国民的吗?”尤其是立宪讨论会召妓成花会,文明戒烟会长率先吞云吐雾一场闹剧,虽有谕讽太过之伤,但确也见得世情一角。
小说对立宪运动本身进行了反思。作品开始,张园立宪演讲会声势甚壮,但开会不久改作演戏,招来一般闲人,有虎头蛇尾之讥。作者又借花福凝之口抨击立宪中良莠混杂、内部腐败,“往往维新党当中有一桩极好的事情被这班无行业的人混在里头,瞎闹闹了破绽出来,被那些顽固的趁机藉口,造谣惑众,那热心做事的倒弄得棘手了。”(第九回)其对立宪派的局限也有认识,“国家虽有立宪明文,我国民不可无革命思想” (第七回),“虚无党是改革政治之一大臂助” (第九回评)。作者似乎以革命暴力作为威摄清廷的利器,迫其实现立宪政体。
作者借小说宣扬实业救国思想。以为实业对一国有六益,“提倡实业,人皆生利,其益一;破除迷信,俗渐改良,其益二;形容社会,兴观自治,其益三;调停党派,利乎进化,其益四;鼓励尚武,强种争存,其益五;开通民智,合群爱国,其益六。”(《作意问答》)小说中处处可发现这种思想的痕迹,如第一回评“吾愿人人仿造洋货”,第五回评“饥民生路甚多,垦荒开矿,都是谋生之路,但现在中国人于此等事还未大注意”,又有金氏创办工艺学堂之梦。从作者思想倾向看,可见立宪派在建立中国民主政治问题上与革命派是殊途同归,而且由于其注重实业发展,思想启蒙,弥补了革命派着眼武力推翻清廷的偏颇。
从清廷颁谕到小说问世仅一月余,可见作者对社会问题有强烈的现实感,试图利用小说达到移风易俗的启蒙目的。不足的是,这种现实感也造成小说艺术上的粗糙,在写作上带有很大的随意性。最大缺点是亨利、白空精等人物实为作者的牵线木偶,亨利的故事只是说明贪官污吏反不及盗有道,白空精是“虚无党是革命的一大臂助”的图解。当然,作者完全可能出于启蒙目的,不惜降低艺术质量以照顾一般读者的水准。
《立宪镜》的评语是全书不可分割的部分,它与正文互为表里。容纳叙述体制中不便插入的思想议论,说明作者的真正用意。即使它与正文并不出自一手,但在思想倾向上则是完全一致的。
作品采用“流浪汉”体结构,即以主角所历所闻为视角,叙述大量变换着的场景,较为广阔地反映了社会生活。倘有描写的精良和刻划的深入,可为中国小说呈一佳构。只是启蒙的重负和晚清小说的通病,使它成为现在的面貌,多少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