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沂孙·绮罗香红叶》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玉杵余丹,金刀剩彩,重染吴江孤树。几点朱铅,几度怨啼秋暮。惊旧梦、绿鬓轻凋,诉新恨、绛唇微注。最堪怜,同拂新霜,绣蓉一镜晚妆妒。千林摇落渐少,何事西风老色,争妍如许。二月残花,空误小车山路。重认取,流水荒沟,怕犹有、寄情芳语。但凄凉、秋苑斜阳,冷枝留醉舞。
秋霜一降,枫、柿、槭树的叶子便转为红色。大自然的奇迹使人们流连忘返,惊叹不已。然而秋风一扫,它们便纷纷摇落,又不免给那些多愁善感的人儿留下几许遗恨和哀愁。
此词开头三句,明写红叶。“玉杵余丹”,此用蓝桥驿裴航事。裴为得仙女云英,而求来玉杵捣绛雪琼英之丹百日,服后仙去。“余丹”即沾在玉杵上的红色丹药,此处仅取其色。“金刀剩彩”,“金刀”即金错刀,本为一种画体。“剩彩”即画金刀画剩下的色彩。这些不同寻常的丹彩又将吴地江畔孤零仃的树儿重新染过。“重染”,说明已非一次,“孤树”,是为与下文人的孤独合拍而塑造出来的意象。开章便先声夺人,大肆渲染、烘托出红叶的品质,为下文铺垫。
西风刮过,几片红叶落下。他突发奇想,唉,那岂不象一位浓妆艳抹的美人在伤心落泪呢! “几点朱铅,几度怨啼秋暮。”“朱铅”即脂粉,正应上面的“余丹”、“剩彩”、“重染”,而丹铅又为女人所专用,因而便想到了美人迟暮之感。迟暮与孤独是连在一起的,“怨啼”的除了“秋暮”之外,大概还有孤独吧,于是把孤树与人一起合写。“几点”可见怨啼之深;“几度”表明怨啼之长,风非刮过一次,泪已流过多年。时空合写,又强调了哀愁的不可抗拒。
“惊旧梦,绿鬓轻凋,诉新恨,绛唇微注”。由于“几度”的暗示,她梦见了“几度”前的情景,那时她绿鬟盈盈,韶华似锦。突然梦被“惊”醒了,她乌黑的秀发被轻易地掉落了。“惊”字很恰切地表现了她蓦地受到残酷现实打击时的心理活动。虽然她有余丹剩彩的描画,并且“绛唇微注”,微微涂了些口红,仍然显得风韵犹存,楚楚动人。但却始终免不了她的孤独,迟暮之感,所以要“诉新恨”,应“怨啼秋暮”。这几句明写人、暗写树,你看“绿鬓轻凋”不是在说褪掉了绿色;“绛唇微注”不是说抹上了红色?红叶哗啦啦地落下,岂不是在“诉新恨”? 神色何等相若,真是用心良苦。
“最堪怜”,最最可爱的地方,正是她“同拂新霜,绣蓉一镜晚妆妒”。拂,遭受;绣蓉,喻美人;晚妆,即美人暮年的妆扮,也指孤树的红色。虽然普天下同遭霜杀,而只有这位孤美人临镜(此处“一镜”谓“吴江”)妆扮,鲜艳欲燃,令人生妒。“妒”字烘托了她的美。
换头处,“千林”句承上“同拂新霜”而来,与“孤树”对照。多少草木森林,经霜一杀,“摇落渐少”,只有这“吴江孤树”虽被“西风”吹老色衰,却仍然这般争奇斗妍,显示出她极大的生命力。“何事”,为什么,故作反诘,事实上是对这“西风老色”的高度赞誉。这时,词人自己也出场了。
“二月残花,空误小车山路。”此处化用了杜牧《山行》“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句意,用“二月残花”来写红叶,分外亲切,故而驾着“小车”,颠上那崎岖的“山路”,可惜的是这花已凋残,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所以说“空误”,一片怅恨。
“重认取,流水荒沟,怕犹有、寄情芳语”。此处用了红叶题诗的爱情故事。不过御沟流水,如今变成了荒沟,一个“荒”字,正含寓着词人的故国沦亡,徘徊吊古的哀愁。飘落的红叶从荒沟水中流出,恐怕上面还有那人寄托爱情的甜言蜜语吧,唐代那么多的有情男女都靠红叶题诗而终成连理,难道这许多的红叶当中就没有一个吗?所以说“怕犹有”、“重认取”。然而看了又看,希望破灭了,没有,只留下了一幅图景。
“但凄凉,秋苑斜阳,冷枝留醉舞。”斜阳照着秋苑,火红的叶落了,剩下寒冷的树枝在西风中颓然乱舞,因此说“但凄凉”。
词人写红叶、写美人、写自己,知其不可而为之地追求着,结果红叶落了,美人没了,就连自己也已失落。用“冷枝留醉舞”的形象作结,含蓄凄婉,耐人咀嚼。
全词歌咏红叶、美人,以人比叶,以叶写人,叶落人亡,暗寄身世之感与故国之思。境界凄艳,文思奇妙。《白雨斋词话》评其“重认取”数语云:“笔意幽奇,得屈宋遗意。”可谓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