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外史》简介|鉴赏

清代骈俪体世情小说。八卷，三万一千余言。作者陈球，字蕴斋，号一蒉山樵，清乾、嘉间浙江嘉兴人。书前有吕清泰、吴展成序和作者自识凡例四则，二序均写于嘉庆十六年(1811)，据吕序知嘉庆四年(1799)书已写成，但未即刊刻，亦未见有嘉庆十六年刊本。据袁行霈、侯忠义《中国文言小说书目》，有光绪五年上海广益书局石印本、光绪三十二年江左书局石印本等，诸本有若呆子(傅声谷)辑注，对正文及附语略有删削。现有春风文艺出版社整理出版的校点本，与《孤山再梦》合刊。

书据明冯梦桢《窦生传》敷演，叙永乐间嘉兴书生窦绳武，祖籍燕山(书名取此)，貌美多才，春游中遇贫女李爱姑，爱其貌美，相思成疾，爱姑受感动，遂与结合。窦父为子与淄川一宦族联姻，逼窦去山东就亲，硬将二人拆散。爱姑先后受鹾商与老鸨之骗，陷身南京妓院，虽坚贞自守，而孤苦无依，幸为侠士马遴救出，去山东与窦团聚。大妇骄横妬悍，虐待爱姑，窦与之偕逃，中途又被乱兵冲散。窦暂返宦家，宦家遭劫后， 与大妇南下，己之家产亦荡尽，大妇又不安贫寒，且与人私通， 遂致离异。困顿中，爱姑辗转来投，操持家务，织绩供读。 窦科举及第，累官至山东巡抚。偶遇马遴于寺庙，马因杀贪官为避仇而落发为僧，窦将其邀至署中，马称二人结合未经媒妁，亲为主持，使重行婚礼。爱姑生子后寻乳母，应者竟是前妇，彼改嫁后夫死子亡，窦与姑不计旧怨，尚优待之，而彼故态复萌， 又与仆私通，并图谋害窦，为马所杀。窦被参劾下狱，不久复官，曾上书成祖缓刑尚德，触忤权臣，又被贬谪，后遂归隐。马离去时留言指出，窦本瑶池掌酒，姑为阆苑司花，暂谪人间，二人后尸解成仙。

作者自称书为“言情之作”，着重歌颂窦绳祖与李爱姑间的纯真爱情。窦与李邂逅相逢，一见钟情，初仅以财礼打动其母，此亦富家子弟常情，但李不为所动，惟其一片痴情，才使李委身事之。二人情深意笃，却被窦父出于门第观念拆散，此后窦被逼入赘山东，但“情有独钟，心无别恋”，李受骗陷身青楼，而“山移谷变，惟存心铁难磨”，后去山东又不为大妇所容，经历诸多磨难，终于团圆， 白头偕老。值得注意的是，作品还以入赘宦家与窦李二人的结合相对比衬托，前者是门当户对，出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无幸福可言，最终只能离异，后者全凭己愿，违背父母之命，不凭媒妁之言，反情投意合，和睦美满，说明“欲结同心之果，必栽称意之花。”中间出现波折，不是由自主结合造成，恰恰是由于封建礼教作梗，加深了作品的反封建意义。小说的情节均依原传，但有所深化。与一般才子佳人小说相比，女主人公不是名门闺秀，而是贫家女子，亦是一特点。至于写二人本是谪仙，后均尸解，此亦原传所有，在作者是从有神论观点突出二人非同凡俗，实无可取，但亦小说家惯伎， 无可厚非。

言情之外，作者又寄托多方面的感愤，反映了一定的社会现实。塑造行侠仗义热心助人的马遴形象，是针对当时的世风浇薄。具体展现原传没有的唐赛儿起义和永乐朝社会政治情况，更是有为而发。虽然作者对起义持否定态度，但却揭示出系官贪吏虐逼迫所致： “毒逾永野之蛇，猛过泰山之虎。嗟乎! 官威太峻，民命何堪?”不得不铤而走险，同时也反映了起义的声势和封建官吏的腐败。对于明成祖时“抄成瓜蔓之名，万家露宿;罪定株连之例，九族横尸”的严刑峻法，及“豺狼得志，方当道于明廷;魍魉何心，屡弄人于白昼”的朝政黑暗，作品也都有所暴露。这些其实是作者对所处的清中叶社会现实愤懑不满的折光反映。

作者说： “史体从无以四六成文，自我作古”。张鷟的《游仙窟》非纯骈俪体，且久失传，纯以骈体写小说，就目前所知，本文实属仅见。以要求“绘影传神，希声刻鹄”的小说论，这一尝试是失败的;但以骈文论，则不能不说是创新，其情节的曲折性、故事的传奇性、题材的社会性及结构的完整性之相互结合，窦生、爱姑、马遴、大妇、李母等人物性格较为鲜明，均值得肯定。作者对骈文的造诣颇深，其叙事状物，写景抒情，虽不能如白话小说那样直捷透彻， 却也“流连宛转，自成文章”，有其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