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春

欧阳炯

凤髻绿云丛[1]，深掩房栊[2]。锦书通[3]，梦中相见觉来慵。匀面泪，脸珠融。因想玉郎何处去，对淑景谁同[4]？

小楼中，春思无穷。倚阑凝望，暗牵愁绪，柳花飞起东风。斜日照帘，罗幌香冷粉屏空[5]。海棠零落，莺语残红。

【赏析】

这首词是写一位女子在她的情人离开之后，独处深闺的情态。

上阕以描写闺人幽居之情境开始，以抒写怀想离人之思致结，过以怅然相见之梦境，转承自然，层层衔接。首句“凤髻绿云丛，深掩房栊”，半为拟容，半为状景，前者以状发代替为人物画像，是为粗笔勾勒之法；后者以“深掩”二字突出人物深居简出之生活形态，是为渲染情景之笔。两者对比，独出一种索寞情境。接下来的“锦书通，梦中相见觉来慵”为一过渡句，既是对前述落寞境况之所由的注解，也是词笔转换（由写境至抒情）、词意深化（由外部情形至内心感触）之桥梁：情人一去，形影相吊，唯鸿雁传书，聊寄深情，虽时或梦中相见，然好梦难凭，醒来更觉怅然若失，伤心落泪。末句“因想玉郎何处去，对淑景谁同”，抒写闺人幽恨，陈廷焯评曰：“因想者，因梦而有想也。泪痕血点。”凄恻难抑，怅恨难平。此句结上阕之怀想，启下阕之情思，若片云之拢合，暗示“风雨”之将至。

下阕抒写闺人的春思与幽恨，委婉深曲，情韵悠长。首句接上阕怀人思致，为后面一诉衷曲作铺垫。接下来描写女子对情人的相思苦盼：“倚阑凝望，暗牵愁绪，柳花飞起东风”，以情入景，情景交融，从人物的“身体语言”写到内心情感，继而落笔于自然景象，将女子盼归的情境写得极其深婉动人。尤其是末句，既是描写眼前风吹柳絮，翻卷迷乱之景，同时更带出女主人公此时的心境：愁肠百结，思绪茫然。如果说前一句表现了女子愁思萌发之初时一种纷乱与迷茫的意境，那么接下来的“斜日照帘，罗幌香冷粉屏空”则又是一番境界。夕阳西斜，香冷屏空，今日的期待也随落日沉去，一切重归生活的常态。这种环境氛围的落寞与冷寂，蕴含了女子心境怎样的悲凉与绝望呵！至“海棠零落，莺语残红”，更是写出了一种冷艳凄绝的意境：花凋声歇，繁华消逝，女子由伤人转为自伤：红颜易老，韶华渐去，而情人归期无期，自己日日幽居，如此况味，怎生禁得！无限忧愁，令人回味无穷。

【注释】

[1] 凤髻绿云：指妇女头发。凤髻，古代妇女发式的一种，发髻似凤形。绿云，形容女子头发多而黑。

[2] 房栊：房子的门户。

[3] 锦书：前秦苏惠织锦为回文诗寄给流徙的丈夫窦滔，后因此代指情书。

[4] 淑景：良辰美景。

[5] 罗幌：丝绸帷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