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经典文章赏析·《柳宗元》原文|注释|赏析

柳宗元(773—819)，字子厚，河东解(今山西省运城县解州镇)人，世称柳河东。唐德宗贞元年(793)中进士第，贞元十四年登博学弘辞科。历任秘书省校书郎、集贤殿书院正字、蓝田县尉、监察御史里行等职。贞元二十一年任礼部员外郎。他积极参加以王叔文为首的政治革新活动，但为期半年的政治革新，在宦官、藩镇和大官僚势力的联合反抗下遭到失败。永贞初年，柳宗元被贬为邵州刺史，后又加贬为永州司马，在艰苦的永州十年，完成了大量著述。元和十年(815)春奉召到京师，随即又被改贬柳州刺史，在柳州任上，实行了解放奴婢、禁止巫术、兴办学堂、垦荒打井、栽种草药、植树造林等有利于改善人民生活的措施。元和十四年(819)，柳宗元死于柳州任上，终年47岁，被世人称为“柳柳州”。

柳宗元与韩愈同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世人并称“韩柳”。在政治上，柳宗元主张维护封建国家的统一，反对宦官干政，反对藩镇割据，重视农战，发展生产，这些进步主张在当时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在文学上，柳宗元提倡“文者以明道”，他说：“始吾幼且少，为文章，以辞为工。及长，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苟为炳炳烺烺，务采色，夸声音，而以为能也。”他强调要使文章充分发挥其社会作用，使之“辅时及物”，有利于社会的进步，达到“裨教化”，解救“生人之患”的目的。他要求形式为内容服务，既反对那些“无乎内而饰乎外”的文章，称之为“犹用文锦囊陷阱也”，也反对片面强调内容的重要性，而忽视艺术形式美的倾向，认为“言而不文则泥”。在作家的道德修养方面，他强调“文以行为本”，作文要有严肃认真的创作态度，不可出以“轻心”、“怠气”、“昏气”、“矜气”。对待古代文化遗产，他既不一概否定，也不盲目崇古尚简，生搬硬套，而是学习借鉴，继承传统，大胆创新。他虽反对骈俪文风，却并不是简单地摈弃骈文，而是吸取其所长，融入自己的文学创作之中。

柳宗元一生留下了六百多篇文学作品，主要包括诗、文两部分，以散文的艺术成就最为突出。其散文创作大体分为论说文、寓言、传记、山水游记、辞赋等。他的论说文论证雄辩、笔锋犀利; 他的寓言造意奇特，形象生动; 他的传记文曲折跌宕，托物寓意; 他的山水游记高洁、幽邃，情景交融; 他的辞赋内容丰富，笔法生动，可谓多才多艺，众体兼备。其论说文主要包括哲学、政治以及文学论文。这些论说文针对社会现实中许多重大问题发表议论，识见卓越，论证透辟，气势恢宏，又缜密精严，具有不容辩驳的说服力。《天说》、《封建论》、《非国语》等都是其中的名篇。特别是《封建论》一文，立论超群，识见奇伟，洋洋大篇，雄辩滔滔，林纾称之为“古今至文，直与《过秦》抗席”。其寓言在继承《庄子》、《韩非子》、《战国策》 的传统基础上又有所创新。先秦诸子散文中的寓言主要是作为论理的辅助手段，并未成为独立的文体。柳宗元在先秦诸子散文的基础上，借鉴传奇小说、杂文的艺术技巧，创造出一种思想深刻、形象鲜明、情节生动的独立、完整的寓言文体。他的寓言多以人、禽兽、草木为题材，造意新奇、寓意深刻、嬉笑怒骂、生动活泼，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他笔下的动物形象，既集中了动物本身的特征，又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像《临江之麋》、《黔之驴》、《永某氏之鼠》 (此三篇合称为《三戒》)，《蝜蝂传》中的麋、驴、鼠、蝜蝂等都是鲜明、生动而又具有典型意义的艺术形象。其传记散文继承《史记》、《汉书》 中人物传记的表现手法而又有所发展，其传记虽然也有像《段太尉逸事状》那样的表现一些封建官吏忠勇、刚正，不畏强暴、敢于斗争、关心人民疾苦等优秀品质的作品，但更多的是取材于社会下层被压迫的劳动人民，为这些井市细民树碑立传的作品。这些作品有的表达了柳宗元对广大劳动人民不幸遭遇的深切同情，如《捕蛇者说》，有的则表达了作者对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高贵品格的歌颂，如《种树郭橐驼传》、《梓人传》、《宋清传》、《童区寄传》等。把各种不同职业

的下层人民群众的形象写进文学作品，是柳宗元对中国文学的一大贡献。他的传记文学往往在真人真事的基础上加以虚构、夸张，借立传阐发道理，具有劝善惩恶的作用，有别于一般的史传文，而类似小说或寓言。山水游记是柳宗元散文中最富特色的部分，也是他对中国古代散文作出的最杰出的贡献。他吸取了北朝郦道元《水经注》叙山水的“峻洁层深”和初唐元结山水游记中“放恣山水”的特色，在寻幽探胜，尽情描摹山水、自然景色之美的同时，又将主观感情融注于山水之中，在自然美中映衬个人品德之美，创造出一种情景交融的艺术氛围，达到了“漱涤万物，牢笼百态”的美学境界。他在永州期间所写的《永州八记》是其中最为脍炙人口的名篇佳作。这八篇首尾呼应，浑然一体，有的借景抒愤，寄情山水，如《始得西山宴游记》、《钴鉧潭西小丘记》，有的直刻山水，行文峭拔峻洁，清邃奇丽，像《袁家渴记》和《至小丘西小石潭记》等历来为人们所称道。柳宗元亦擅长辞赋，被称为“辞赋丽手”。他的辞赋内容丰富多彩，笔法灵活自如，音节铿锵，节奏明快，既有《晋问》、《天问》这样的长篇巨制，又有《牛赋》、《瓶赋》那样的咏物小赋。此外，柳文中的书信、碑碣墓志、杂文小品等，都不乏风格独特，意境优美之作。

柳宗元的文学理论与散文创作实践对后世文学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韩愈称之：“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苏轼称柳文“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焦循誉之“唐宋以来，一人而已”，刘熙载则说：“柳文如奇峰异嶂，层见叠出”，都绝非过誉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