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名作《杨青矗·在室女》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作者简介 杨青矗1940年生。小说家。原名杨和雄。台湾台南县七股乡人。祖辈是明末清初郑成功在台湾时从福建迁来。世代务农。他11岁时,因在农村无法生活下去,全家搬到高雄。父亲在高雄做一个消防队员,1961年在一次油轮爆炸中殉职。父亲逝世后,刚成年的杨青矗做过许多种行业的职工:他在文皇出版社搞过出版,开过西服店,女装店,做过毛衬加工,在高雄炼油厂干过十几年的事务管理,又在一家洋裁剪补习班担任过3年的老师。还编写过男装裁剪书。他接触的生活面很广,对工人、农民的生活和思想感情有颇深刻的了解,社会经验也比较丰富,这一切为他的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杨青矗的作品大致可分两类:一类是描写台湾农村生活的小说,例如《在室男》、《绿园的黄昏》等都反映了目前台湾农村青年的境遇。另一类是描写工人生活的小说,也是作者写得最多最重要的作品。早期作品主要反映台湾工人的苦难生活,揭露资本主义制度的罪恶和不合理。如《低等人》。后期作品表现了工人的团结、觉醒与斗争,如《升迁道上》标志着作者创作的新阶段。杨青矗于1979年12月在“高雄事件”中和王拓被台湾当局逮捕,后因无辜而被释放。他在台湾被公认为工人作家,主要作品有小说《在室男》、《妻与妻》、《工厂人》、《工厂女儿圈》、《同根生》、《这时与那时》、《厂烟下》、《工厂人的心愿》等,散文有《女权、女命与女男平等》、《笔声的回响》等等。
内容概要 惠芬埋怨自己的命不好。她很有几分姿色,本来应该生活得更有趣些的,可是她连平平凡凡的莹秀都比不过呢。目前年轻人都往都市里飞了,而她因家拥有十甲多的田园,须留在家中,干农活。真是帅人没帅命。莹秀一个劲儿夸惠芬美,而且笑问:“惠芬,你交男朋友了吗?”“年轻人都上市内就职,我上田里去交种田的老伯?”“说真的,跟男孩子散步过没有?”“脚底还是处女。”“有没有一起牵手玩过?”“手心还是处女。”“KISS呢?”“嘴唇更是处女。”莹秀猝然偷吻一下:“我注销你嘴唇的处女。”惠芬对都市的女孩充满了好奇。因为她们过着一种自己想往的生活。莹秀调笑道:“羡慕都市的女孩好多好多不是处女,想出去浪漫浪漫?”惠芬又气又急。莹秀走了,带走了欢声笑语,心里又恢复了忧郁。惠芬出神地盯住户外,严光仪、许庆达两个人的形象交替出现在她眼前。昨夜母亲让她跟许庆达的母亲一块上新竹看望他。许庆达体格魁梧,人长得也英挺,但有些傻气,惠芬怎么也看不上他。大姊来信说,许母一年多来一直用尽心计让你做她的媳妇,她此去要提防许母爱得深变得快,不要落入他们的圈套,以致生米煮成熟饭……惠芬对新竹之行提不起兴致。她一边喂猪,一边想着做过的梦。梦里总离不开光仪,他们相爱、结婚、裸浴,一切是那么舒畅!而光仪有女朋友了,村上的年青人一到都市工作,不久就听到交上异性朋友,只有呆在村上的人要等媒人来提亲。突然,有人叫她,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来正是日思夜想的光仪。他嘴角挂着欢乐的微笑,背一个照相机。惠芬亦含笑望着他,开口就恭喜他有了女朋友。光仪邀她一起去照几张像。
惠芬望着云絮游移的苍穹,微风摇曳竹梢,田野油绿无垠,心旌飘飘,尽管只是做他的模特儿,但这种亲近的机会是多么难得!但他们之间只有一种纯洁的关系。似乎不该插进男女私情。光仪的母亲在大姊出嫁后吐露:光仪一直暗恋惠宁,但碍于邻居关系一直没提。大姊听到后,若无其事地笑笑,仿佛幼稚得不值得一提。到底,光仪的心事在事过境迁后由他母亲吐露出来,而自己的心事,将永远埋在心底。光仪已经属于别的女孩子,她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玩儿,以解日日夜夜的渴念。良辰苦短,只一会儿,惠芬就该回去准备中午饭了。她喂着新母猪,十分遗憾,要是有时间跟光仪永远携手同游该多好!她探望四周,没看到光仪。早上跟光仪出去逛,好像注销了脚底的处女。恍惚中,她看见新母猪懒洋洋地在田埂上走,引诱一只小猪哥,哽哽哽地追上来。猪哥居然是光仪,人面猪身,而母猪成了她,猛跑让他追,然后,又频频回头引诱,然后,再猛跑。待到再回头时,猪哥跟另一只新母猪倒在蕃薯沟里,嘴对嘴,哽哽哽……一阵摩托车发动声,惊醒了她,光仪骑车,绕上村路,扬长而去!惠芬低吟: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决定跟许母一块上新竹去看许庆达,交交朋友,并不一定答应他的婚事。她又掏出大姊的信,字体模糊起来:许庆达带她上旅社,门一关,他愚诚的脸孔绽开狰狞的笑,哽哽哽变成一只猪哥,全身猪毛硬棕棕……她咬紧牙关,全身痉挛着,手指僵硬地握紧,信纸被握成纸团。还是不去好!她自语。
作品鉴赏 杨青矗写完《在室男》以后,惯性地又写了《在室女》。又是一部讲普通人爱情观的小说。这是一部典型的台湾味儿小说。台湾的农村、台湾的经济裂变及台湾人的心底适从,短短篇幅,却显而易见地包含了众多的大图景。惠芬“帅人没帅命”。她的家境令她无法奔向都市,像其他的年轻人,把落后的农村抛于脑后。她比莹秀美,但一生被拴在土地上,连爱情、婚姻都变做土地一样的古旧,自己做不了主。惠芬向往城市生活,向往城市女郎自主的婚姻,向往忘怀一切的大胆的爱。这个女性有她的典型意义。城市,代表着被憧憬的文明,同时可笑的是,它的失贞、淫乱也被当作文明的产物。而与之对立的农村成为急待消灭的生存形态。朴讷的人性,土气的爱情,缺乏城市的七彩变幻,重演乡土父老的故事。城乡,一所坟墓,一座天堂。惠芬踮起脚,翘首城市。
城市完全被肯定,它的洒脱、自由的性质,把农村的生活映衬得格外苍白。尤其当一个少女正做玫瑰色梦的时候。台湾城乡的裂变,深入人心。太偏激了,可是常常就这样,一个方面急剧膨胀、另一方面不免退避不迭,感到苦闷、耻辱。台湾的城市在一种殖民气氛中飞速发展,农村却沉浸在牧歌式的原始土地里,即使农村青年也摆脱不了土地的约束,他们带着一身处女的特点,既优越又忧愁地耕耘浓厚的土地。两种生产方式必然造成文化的差异与对立。惠芬总下意识地与莹秀对比,莹秀显然没有她美,但莹秀地位优越,她因为生活在惠芬所崇拜的世界里,而变成一种偶像。莹秀有她城市女性的高高在上,脚踩厚土的惠芬则受到地心的吸引,沉重地在底下。《在室女》描写的女性意识就有它的特定性:被农村死死困住,而向往城市繁华的女子,她的心里存在着纯洁和荒唐的念头。惠芬的性意识常常浮现在弗洛伊德式的场面里:现实的异化境界。农村的一成不变的现实,在少女的幻梦中变成性,非人非动物的很模糊的性。因为她的生活就在和家禽、家畜打交道中度过,这是她性知识的直接途径。整篇文章的“猪”很人化,表达大胆、放纵的欲望。处在发情期的母猪,处在怀春期的惠芬,成为平行的借喻,就是生活和想象。惠芬好像压抑过久,当许庆达的求亲迫在眉睫时,她的情欲在突然之间,变得格外强烈。她的对象有两个:许庆达和严光仪。一个代表愚蠢不堪的农村、一个则是放荡不羁的城市生活的写照。严光仪是她的梦中伴侣,但农村人不作兴将爱恋挂在嘴边,“而自己的心事,将永远埋在心底”,光仪把他们的感情搞得太纯洁,惠芬只好恋恋不舍,无可奈何。不过,她在想象世界中获得了成功:早上和光仪出去逛,这就好像注销她脚底的处女。母猪风情万种、情慵义懒,如怀春少女惠芬,而“哽哽哽”追上来的雄性风采的猪哥,幻化做光仪,做着恋爱的追逐。惠芬以她农村女子的纯洁去想往那种淫荡,酸楚,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她也只有如是想啦。可是,在许庆达面前,惠芬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她感到自己对光仪的无能态度,此刻变为女皇般主宰一切。许庆达必须卑贱地接受她的安排。这乃是一种微妙的补偿。弗洛伊德式的心理,现实中却如此“道貌岸然”,一个女孩纯洁、端庄,扮演正角,掩盖了她渴望超越端庄的本性。惠芬对许庆达更加变本加厉,她要追加自己的价值。虽然她只是在室女,没有风流艳遇的机会,但是她充分肯定自己,“帅人没帅命”,只怨命不好,她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该成为爱情的失败者。永远重复这句话,她的心飘在这甜蜜的半空中。光仪的坐怀不乱毕竟刺激了这样的意识,热辣辣的情欲却碰到可悲的清淡的谦谦君子,使潜意识更夸张,更失真。惠芬赌气地思索一切,但生活的密汲岂不就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梦呓中呢。于是,许庆达成了出气筒。他碰上一个强有力的潜在情敌,那人夺走了他的爱,留下一副高傲的骨架,在那儿鄙视他、折磨他。惠芬最终属于许庆达,她就更要加强这桩乡土婚姻的难度。惠芬在室女的性地位之可悲,转嫁为许庆达的可悲。也就是说,惠芬把自己的精神包袱甩给了许庆达。《在室女》的语言简短、朴素,土得近乎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