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峦萧寺图
北宋· (传) 李成作
绢本浅设色
纵一一一.八厘米
横五六厘米
藏美国纳尔逊-阿特金斯美术馆
《晴峦萧寺图》(又称《层峦萧寺图》)采取平易朴实的“全貌式”布局,平远和高远自然结合,层峦叠嶂,置景茂密,尺幅宽而丘壑紧,以形象的深入刻画来丰富轴幅的构图变化,以景物的渐次交叠来形成统一的画面秩序。境界雄浑博大,以庄重见长;画面实中求虚,平实中见灵巧。“画为心源之文,有别于自然之文”。此轴上半部处理为“萧寺”,结构精巧的古塔,和塔身相关处描绘了一组建筑,有走廊过道连接着各处房舍,每层塔周围有栏杆可眺望四周的景物,层峦、瀑布、溪流、小桥历历在目。下半部是一组房舍和人物活动处。前后两组建筑掩映有姿。此轴予人以完美的审美感受,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全景式的布局形式。
《晴峦萧寺图》中,中近景树丛多以曲姿造型,正是李成惯用的手法,特别是分枝姿态变化较多。在山水画中,皴法最能显示各家风格特点,树法相对不甚明显,故董其昌讲:“画中山水位置皴法,皆各有门庭,不可相通,惟树木则不然。”(《画禅室随笔》)此图树木的布置、造型结构是近曲远直,近处偃仰疏密,多曲而繁复,示蟠根老壮之意,有的“藤蔓依缠古木,窠丛簇扎山头”,有的“枝条疏密交叉,挺干枯茂盘曲”,大都以浓重墨色勾勒,与记载称李成“毫锋颖脱”似相一致。树木均以顿挫感很强的尖劲中锋墨线描绘,树身略见“勾斫”一类皴笔,锋芒内敛,树身“作节处不用墨圈,下一大点,以通身淡墨空过”(米芾《画史》)。小节疤均用墨点成,小枝条用笔流畅,劲利挺健,基本上都用湿笔,无明显的干湿浓淡变化。(美)高居翰形容此图“山峦静穆,枯树兀立在稀岚里,黑树干清晰地矗立在前景,向后退去时,则渐淡成影而消失。曾为唐及唐前山水基本特质的温暖颜色和魅人的细节,在此都被牺牲,以便成就一种新的庄严气氛”(《中国绘画史》)。这种“渐淡成影而消失”的手法,是指层峦也是指树丛,以形成整体的艺术气氛。
从此图峰峦、山石画法看,和范宽雨点、豆瓣一类皴笔的画法明显不同。范氏写真山骨,雄健坚实,勾轮廓基础上,内廓用繁复的皴笔,墨色也很重,黯黑沉厚,而“李成惜墨,如梦雾中”(米芾)。相对讲,《晴峦萧寺图》皴笔就显得疏朗而以柔润面貌出现,这就可视为“惜墨”的手法了。图中山石画法均以细劲的中锋线条框廓,然后内廓加皴,外廓线条和内廓皴笔较为协调,皴笔密在凹处,有线面交融之感,加深了清润秀逸的境象。
晴峦萧寺图
图中瀑布在画面左方前后照应,直悬挂下,在造型上呈上下一气之势。上右方后山处亦有“悬巾”状瀑布,富有“拙”意,而右下角岗阜、石隙、土坡处,水口从窄狭中回亘缓流,环绕弯转而泻,“两崖逼而为瀑”。而水口处则用细劲的线条以示水纹动势,河面大部空白以虚代实,不加修饰反见真趣。
下半部一组建筑由茅舍和过路通道将前后联系起来。房屋均用“开膛式”传统手法,人物进出一目了然,使观众欣赏得以满足。简陋的屋舍内有桌子、凳子,桌上放着茶碗,一人独坐休息,两人对饮而谈,屋内有小摊处置,房前土坡上有一挑夫缓步而行。与茅舍相邻有两所水榭一类的建筑相并,近处一所的屋右角有旗子飘动,应是酒家之类标志。在这组建筑的前面有小桥横架,对岸一主人骑驴,两侍者随后,一挑夫前导,径直向桥上而来,在视觉趋向上有助于中心部分的集中。图中十三个人用笔皆以圆浑整饬的中锋概括,面部多用三点式,二点为眼,一点为口,人物大致上是粗细匀称的线条绘就。此图是以景物为主的山水画,但也多少反映了那时的世俗生活的一个侧面。
《晴峦萧寺图》的画风,从现存许道宁、郭熙、王诜以及元时朱德润、唐棣等作品,可以看到李成画派的影响和发展。就《晴峦萧寺图》的画面格局、笔墨气息而论,无疑显示出北宋初期的时代风尚,其艺术特色亦能在历代著录对李成的画格评论中得到印证。此图是否确为李氏真迹尚难定论,但对了解李成的画格有极重要的价值。
李成生于五代后梁末帝贞明五年(919),死于宋太祖乾德五年(967),在北宋只活了八年,才四十九岁,他主要活动时间应是在五代末。《宣和画谱》中刊李成画有一百五十九幅,从题材上来看,除“雪景”、“寒林”两大主题之外就是四季山水,也有《晴峦××》等一类的好几幅。其中《晴峦萧寺图》也在目,虽不一定就是纳尔逊一阿特金斯美术馆这一张,但可见这类题材也是当时人常画的。宋刘道醇《圣朝名画评》论李成画格时指出:“其画山峦叠翠,寺宇村舍交相辉映。”甚合此图以理法为主,以神趣为归的造型特点。
此图画面右上角有北宋末“尚书省印”(6.3厘米正方,白文,北宋1083—1126年间官印),印下部左右角均见残缺。画右下方有“朗庵心赏”、“棠邨审定”(白文),“铁沙沈树镛鉴藏印”、“树镛审定”(均朱文)等鉴赏收藏印六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