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诗群·陈东东·点灯》新诗鉴赏

把灯点到石头里去，让他们看看

海的姿态，让他们看看

古代的鱼

也应该让他们看看亮光，一盏高举在山

上的灯



灯也该点到江水里去，让他们看看

活着的鱼，让他们看看

无声的海

也应该让他们看看落日

一只火鸟从树林里腾起



点灯。当我用手去阻挡北风

当我站到了峡谷之间

我想他们会向我围拢

会来看我灯一样的

语言



这首诗所点燃的 “灯” 是诗歌语言之灯。诗人以违反 “常规” 的关系组合，使我们对世界获得一种更复杂、更纯粹、更有 “唯美” 色彩的审美方式成为可能。在对语言和感觉常规的破坏里，诗人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使我们一直处于紧张的期待之中： 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 “点灯”? 那 “灯” 是什么?

这首诗的前两节就写了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存在的 “灯”。“把灯点到石头里去”，“灯也该点到江水里去”。把这样的“灯” 擎在光芒所不能抵达的地方，目的是让人们看到他目力不及的地方那种邃秘的、宁静的美丽，这种美丽是诗歌区别于它种艺术的优长，它通过物我在实用观点上的隔绝，使人领略到 “物理世界” 和 “经验世界” 之外的 “世界3”。在这个世界里，石头有了生命，“古代的鱼” 开始游动 (鱼化石)。江水中 “活着的鱼” 的一切秘密都无所障蔽地呈现于人们眼前，它们以千种风姿自由地摆动，世界变得格外澄明。“落日/一只火鸟从树林里腾起”，这个意象来得奇兀，充满擦亮人们眼睛的魅力，这是一盏 “灯”，是诗人用心象点燃的，它没有暗示和象征，是一种诗歌语言特有的感觉的真实。

最后，诗人道出了那盏 “灯” 是什么。他就是 “我灯一样的/语言” ——诗的语言! 它充满自指和自足性的诞生，使新的世界开始诞生; 它将人的思考不能趋达的方向交给了直觉;它超越了实体世界，使精神飞驰于人所不知的世界; 它使世界之外的东西化为人之内的; “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界限”，诗的语言的无穷丰富性，使诗人对世界的感知也显示出了实用语言难以接近的丰富性。热爱诗歌吧，它是语言中的语言，是我们生命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