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飞的山岩——惊心动魄的一瞥·叶延滨》全文与读后感赏析

一只鹰，一只挣扎的鹰

向江心伸直尖利的嘴吻

爪子陷进山腹

两只绝望而倔强的鹰翅上

翼羽似的松林

在凄风中颤动

　　一块想飞腾的山岩

　　数百年还是数千年啊

　　永远只是一瞬

　　浓缩为固体的一瞬

　　想挣扎出僵死的一瞬

一个凝固为固体的梦境

一个酝酿在诗人心中

来不及写出的悲壮的史诗

你是自由前一秒的囚徒

又是死亡前一秒的存在

是延续数千年追求的痛苦

　　对岸是亭亭玉立的神女峰

　　是听凭命运的安宁

　　那颗心早已是石头了

　　她早已不会动

　　也永远不能动

想飞的鹰，我能飞吗？

当你挣脱这浓缩千年的一秒

你的自由将需要你

用耸立千年的雄姿换取

你将消失

和禁锢你的死神一起消失

　　我相信，你会飞的

　　你的飞腾是一场山崩地裂

　　你的身躯会跌入大江

　　你的灵魂是真正的鹰

　　骄傲地飞越神女峰的头顶

这本来是一块静止的、没有生命的山岩。但在诗人笔下，它仿佛被注入某种生命的活力，变成一只挣扎着想飞腾起来的巨大的苍鹰，在人们面前展现出惊心动魄的一幕。

多么暴烈的挣扎！　多么悲壮的飞腾！　诗的第一段以拟物化的手法，摹写了这块鹰状山岩的凄厉暴怒的形象：尖利的嘴吻伸向大江，刚爪陷进山腹，松林似的翼羽在凄风中颤动，仿佛就是一只活生生的巨鹰在飞腾的刹那间留下的“定格”。那凝固起来的非凡的气势和力度，给人以每时每刻都要飞起来的强烈的动感。诗的第二段，诗人透过这一刚烈形象的表层特征，通过一系列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的博喻，通过与对岸娴静安宁的神女峰的对比，深入阐发了形象所蕴含的丰富的象征意义——它是悲壮的史诗，是自由前一秒的囚徒，死亡前一秒的存在，是延续数千年追求的痛苦。诗的最后一段则进一步由此产生奇伟悲壮的联想，想象它在山崩地裂的壮景中，终于挣脱了那浓缩千年的一秒，以自己的雄姿换取了自由，获得了灵魂的新生。

诗人花这么大的气力摹写这块山岩，到底想说明什么？一位外国美学家认为：“审美的欣赏并非对于一个对象的欣赏，而是对于一个自我的欣赏，它是一种位于人自己身上的直接的价值感觉。”(立普斯《论移情作用》)既然是人赋予山岩以情感和生命，那么，我们还是应该从人身上去寻找其中的奥秘。虽然我们尚不能完全把握山岩的全部的象征意义，但却明显地感受到一种生命力在剧烈躁动。那近乎绝望的痛苦，那奋力抗争的愤怒，那执著追求的悲壮，都给人以强烈的心灵的震颤，使人从中领悟到人的本质力量的价值所在，从而获得审美愉悦。

严格地说，这首诗不是咏物诗而是象征诗。诗人把抽象的意绪感受“移注”到具体生动的拟物描写中，构成了具有多种象征涵义的意象。在具体的叙写中，一方面，诗人依据山岩本身所具备的质感和动感，先化动为静，把一切的意念力量全部积蓄起来，然后再化静为动，释放意念力量，使之爆发出强烈的冲击力和穿透力。另一方面，诗人在用博喻阐释形象的象征意义时，又巧妙地在同一空间设置了象征克制、安宁的神女峰作为参照系，在动与静、刚与柔、强与弱、疾与缓的鲜明对比中，热烈赞颂了人的生命伟力和追求自由、追求理想的顽强的搏击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