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棫·念奴娇》原文赏析

流云乍歇，又当空推出，一轮明月。月自多情能照我，怎奈我伤离别。鬓已成丝，眉常蹙黛，此后从谁说?那堪回首，斑骓系岸时节。几回远寄鸾笺，深藏怀袖，字字愁磨灭。欲待将书重一读，读又柔肠千结。便得常留，也难相比，携手重亲接。不知今夜，梦魂可化蝴蝶?

这首《念奴娇》是拟女子口吻的怀人之作。上片是对离别时的回顾，下片写离别后的心绪。

词的开头三句，写夜空云散月出景象，正如韦应物诗所谓“流云吐华月”(《同德寺雨》)也。“流云”，流动着的行云，李贺《天上谣》：“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流云歇，推出当空月，这夜空多么迷人，这月光何等多情!然而伤心人别有怀抱。“月自多情”二句触景生情，转入正题。月虽有情肯顾惜我，可我却无心赏玩，一味在伤离惜别。这比起晏殊《蝶恋花》“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句来，似又深入一层。“鬓已成丝，眉常蹙黛”，具体写伤离之状：鬓成丝，见思念之切;眉蹙黛，见愁苦之甚。则女主人公与斯人之情深可知。“此后从谁说”，有两层意思：一是纵有千言万语，待向谁说?一是我这双鬓斑、眉黛蹙的伤离之情，此后告诉谁去?三句是补足其不能赏顾多情明月的伤离情绪。“那堪回首”二句，回忆与斯人分手之时的景况。“斑骓”，《说文》：“骓，马苍黑杂毛。”李商隐《对雪》诗：“关河冻合东西路，肠断斑骓送陆郎。”这两句实际上是将伤离惜别更推进一层，那斑骓系岸的场景，更令人黯然神伤。

下片从对方来信另起，细写别离心绪。“鸾笺”，彩笺，《墨池编》：“蜀人造十色笺，凡一幅为一拓，逐幅于文板上砑之，则隐起花木麟鸾，千万其态。”过片三句一折，是说有几次远方寄来书信，深深藏匿于怀袖之中，生恐书中字迹被磨灭。“深藏怀袖”，见备加爱护;“字字愁磨灭”，见无限珍惜：这是接信后的珍爱之情。“欲待将书重一读”二句又一折，是说要取出来书重读一遍，可读了以后更令人“柔肠千结”，勾起无限的伤离意绪。“便得常留”三句再一折，是说即便是将来书常留在身边，也难与携手重见相比。终于道出了内心最终的希望——“携手重亲接”。试看她先是将来书藏怀袖，愁磨灭;继之是想重一读，又怕肠千结;经过一番低徊往复以后，原该直抒胸臆了，然而结语两句却偏又作一转折。“梦魂可化蝴蝶”，用《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子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而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结句意思是说：不知今夜梦魂之中，能否象庄周梦蝶一般，物化而携手重接?通篇写的是伤离怨别之情，结处却偏不作绝望语，而表现得极为沉着厚重，全词得此一结，顿觉通体空明，余音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