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甄·吴中名医》注释,意译与解说

昔吴中有名医，华舆美裘，颜如渥丹^①，舌如转轴。疾病之家，非其药不饮也。有病愈者，则曰“果医之良”; 有死者， 则曰 “良医不能生死人”。是医也， 不任杀人之罪而获显名厚利者，疾病之家任^②耳目之过也。

——《潜书·知言》

【注释】

①渥(wo)丹：渥，沾润。涂上红色，指面色红而有光泽，语出《诗·秦风·终南》： “颜如渥丹。” ②任： 放任， 轻信。

【意译】

从前苏州地方有一个名医，乘豪华的车子，穿贵重的衣服，面色像涂上了丹粉一样，红润光泽;舌头像转动的轮轴一样，灵活善辩。生病的人家，不是他开的药不吃。有病给治好的，就说“果真医术高明”;有病给治死的，则说：“医生本领再好，也不能使死人活过来。”这个医生，能从不担当杀人罪名而获得显赫声望、丰厚钱财的原因， 主要是生病人家轻信耳目的过错。

【解说】

俗话说：“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光从人的外表言论是很难正确了解一个人的。诚如孔子所说：有容貌厚道而行为骄溢，有貌若长者而其实不肖，有外貌圆顺而内心刚直，有看似坚实而内心怠慢，看似舒缓而内心急躁的。总之，人之表里往往是不一致的。所以轻率地相信一个人，如同轻率地采食野蕈一样危险。然而，那些巧言令色，善伺人意的巧伪人却往往招人喜欢。况且，人们常常固执己见，一旦相信一个人，一切常从好的方面去理解，虽受骗上当，犹有未悔。譬如吴中名医，虽然未必有华佗之术，但却有华佗之相，所以，不管治疗结果如何， 他总是一个名医， 因为是名医，所以总是不会错的，即使医死了人，也是命该要绝。这就是所谓迷信盲从。尽管如此，名医本身还是没有多少罪过的，他并没有强迫你相信他，吃他的药。所以， 作者认为， 使名医得逞一时的， 乃是病家轻信耳目之过。事实上，类似吴中名医这样的江湖骗子遍及各种行当，因为是江湖骗子，所以总有取信于你的手段。人们常常在醒过来的时候，十分痛恨骗子的行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然而，却很少去严责自己的轻信，殊不知你的耳目才是最大的骗子啊!

【相关名言】

我们不应当凭信就跟人家跑，必须大胆表示我们的思想，如果我们之间思想不一致，必须直率地说。

——法国 罗曼·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