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诗歌《送增田涉君归国①》原文与赏析

扶桑正是秋光好②，

枫叶如丹照嫩寒。

却折垂杨送归客③，

心随东棹忆华年④。

【注释】

①鲁迅日记1931年12月2日载：“作送增田涉君归国诗一首，并写讫。”此诗后收入 《集外集拾遗》。增田涉(1903——1977)日本研究中国文学的著名学者。大学毕业后，于1931年曾来中国向鲁迅先生求教，鲁迅待之甚厚，专门为他讲解《中国小说史略》等，临别前乃有此诗相赠。

②扶桑：我国古代神话中的一种神树，生长在东方，是日出之地。《山海经·海外东经》：“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 旧诗文中常以之指代日本。

③垂杨： 柳树之一种。折柳送别，是我国古俗。《北朝乐府》; “上马不著鞭，反折杨柳枝。”

④东棹：棹本为划船工具，这里指向东开去的船。华年：美妙之年，指人的青少年时期。鲁迅青年时期曾在日本留学，故有“忆华年”之语。李商隐《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析】 鲁迅对青年的关怀、爱护和培养是大家所熟知的，一代革命青年作家如柔石、殷夫、叶紫、丁玲、萧红、萧军……等人的成长，都与鲁迅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他对青年一代倾注了全部心血，总是无私地将自己的一切传给下一代。在与日本青年增田涉的交往中，同样体现了这种精神，而且增加一层国际主义的因素，更具有特殊意义。

增田涉大学毕业后准备翻译鲁迅的 《中国小说史略》，1931年专程来到上海向先生请教。鲁迅热情地接待了他，并为其仔细讲解，在交往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12月初，增田涉即将回国，鲁迅特写此诗相赠，表现了一片深挚的情怀。

11月底12月初正是日本深秋季节，薄霜已降，已经微微地感到寒冷了。这时，红透了的枫叶像红色的火焰一样，照遍了山山岭岭，衬托出一派秋光下的勃勃生机。每一个爱国者都热爱故土，热爱祖国的河山，增田涉君，你大概正思念着自己的家乡吧。这里，景因情生。增田涉就要离开中国，返回东瀛，因而引起诗人的追忆和想象，于是眼前呈现出日本深秋时节秋高气爽，“枫叶如丹”的生动景象，而且景中含情，浸透了日本朋友眷恋故国之情和鲁迅缅怀昔日东游岛国之情。

分别的时候就要到了，让我按照中国的传统，折一枝垂柳相送吧。这代表着他们深厚友谊，也表明此时此地的依依惜别之情。随着轮船的东去，我的心也好象飞到了日本，想起了过去的峥嵘岁月，先后在东京弘文学院、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学习;同时参加反清爱国革命运动，并开始进行文学翻译和创作，后来终于弃医从文，走上文学革命的道路。1909年7月始离日回国，在日本前后达7年多时间，那正是他21岁至29岁最宝贵的年华。在那里，他投入反清斗争，加入光复会，筹办进步文学期刊，译介和出版《域外小说集》等等，是他报效祖国、走向人民、走向革命的最初阶段，那些日子确实难以忘怀。因此，他特别珍惜这段时光。送别增田涉，想到增田此去是报效自己的祖国，怎不能引起他的思绪万千!这又是即景生情，因情而触动往事，言更切，意更浓。

诗贵情真，鲁迅此诗情真意切，发自内心，寄托了师生的情谊、朋友的情谊、中日两国人民世代友好的情谊。抒发自然，真挚动人。诗又贵含蓄凝炼。此诗正是这样，它不明写师生情谊，而这种情谊深含诗中;亦不明写两国人民世代友好，而这种友好溢于字里行间。所谓意外之旨，象外之象，言外之音，全在不言之中。一首七言绝句，寄托了如海深情。千言万语都化在依依惜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