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佳丽所,大道满春光。
游童初挟弹,蚕妾始提筐。
金鞍照龙马,罗袂拂春桑。
玉车争晚入,潘果溢高箱。
本诗及萧纲另二首诗《折杨柳》、《紫骝马》,原文总题为《和湘东王横吹曲三首》。湘东王是萧纲弟萧绎初时封爵,二人皆喜爱文学,平日多赓歌酬唱,此即是其中例子。
《洛阳道》乐府诗,多以再现古都洛阳繁富景物和士女行游欢乐的风俗。有的只是借题咏唱,内容具有泛指性,借洛阳之名描写别的都城景色及风习。萧纲这首诗似也属后一种情形。
首两句歌赞美丽的洛阳城及其宽广坦畅的道路。开篇入题,径直写明洛阳和道路这两层意思,是写《洛阳道》乐府诗的通例。“佳丽所”指美好的形胜,“所”谓场所、地方。谢朓诗句“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入朝曲》)“佳丽所”与“佳丽地”意同。“大道”句对洛阳美景的描写转为具体,通衢宽展,春光铺洒,给人以舒畅、温煦、明洁之感。此外,“大道”指出地点,“春光”之前加一“满”字作修饰,表明已入春深时节(与后面写妇人始采桑相适合),点明时间。
诗的后面六句,犹似一幅再现士女游春采桑行乐的风俗画,画面富有很显明的动态感。诗人的描写与下面一则典故有关:《世说新语》载,潘岳姿容神情美丽妙好,年少时曾“挟弹出洛阳道”游玩,妇人见后,都与他“连手共萦”,表示与他欢好亲热。《晋书》还载:潘岳游洛阳道中,爱慕他姿仪的妇人纷纷往他乘坐的马车上投掷果品,以至晚上“满车而归”。萧纲这首诗中写的“游童”、“潘果”(潘岳车上装的妇人投来的果品)均出典于此。但是,萧诗并不是咏说潘岳的风流韵事,而是借这一典故来展现都市中士女生活及其精神面貌的一斑。因此,诗中“游童”应是复数,而不是个人;“潘岳”不是确指,而是一种比喻。
诗人叙说:春深时节,少年们挟带弹弓,跨骑高大雄壮的马匹(马高八尺称龙或龙马),乘坐美观华贵的马车,到田野踏青游春。养蚕的女子,则提着筐器,衣着美丽,到田间去采摘桑叶。他们在路上相遇,女子向男子们投去欣羡的目光,纷纷向他们抛投果物,表示友好、爱慕之情;而男子也十分欣喜,笑脸相迎,直至暮色降临,方才驾着满载女子馈投的果物的马车急匆匆回家,心里好不自豪得意!诗篇反映出较少受礼教拘束的古代青年对美的神往,和他们热爱生活的态度。
诗的三、五句写“游童”,四、六句写“蚕妾”,隔句迭换,交叉错综,使叙述跳动而不平衍,活泼而不板滞。男女互相表达情感的动作、笑声欢语,诗中一概略而不述,然而诗的末句,以男子的马车好似变成一只高大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女子投来的馈品轻轻一点,使读者对他们互相抛接果物、笑语迎送的欢快场面清晰可思,笔致简巧,越增韵趣。“争晚入”正常的语序应是“晚争入”。这句写“游童”在城郊乐而忘返,直至天暗才忽然想起要赶进城去,于是大家都你追我赶,匆忙行路。“争”字状少年陶醉在自然的沐浴和女性的悦慕中,以至忘记了时间流逝,可笑可爱,妙语传神。
全诗词采华丽,又不失雅洁。“金鞍”映照“龙马”,“罗袂”拂动“春桑”,其它如“玉车”(饰有美玉的马车)、“佳丽”等,这些丽语美词,给诗作增添了色彩文藻之观,但又能避免诗人许多宫体诗篇的靡艳之弊。诗歌对仗工整,中间四句词韵音意与五律颔联、颈联已很接近,是五律体临将成熟的先声。作品音调流畅,押韵响亮,恰当地反映出春的明媚和青年男女欢快娱悦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