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戏题牡丹》咏牡丹诗鉴赏
韩愈
幸自同开俱隐约,何须相倚斗轻盈。
凌晨并作新妆面,对客偏含不语情。
双燕天机还拂掠,游蜂多思正经营。
长年是事皆抛尽,今日栏边暂眼明。
这诗作于元和十年(815),当时韩愈四十八岁,在朝为考功员外郎、知制诰。
第一联“幸自同开俱隐约,何须相倚斗轻盈。”写牡丹“同开俱隐约”,不必“相倚斗轻盈”。这是指牡丹花之间同开俱隐约,还是以牡丹与别的花相比较,并未言明。从诗意看,似指牡丹花之间可能性为大。“幸”字流露了作者担心、紧张情绪。“何须”则是劝告语气,正应“戏题”二字。这联写了牡丹同开俱隐约,又写了它们之“斗轻盈”。“隐约”“轻盈”写牡丹的神态,给人的感觉却并不轻松。这一联里显然凝聚着韩愈内心深处的难言之隐。清·黄叔灿《唐诗笺说》曰:“此二句似有比意。”究竟比者何?是官场中人事纠葛,还是仕途升腾降落,难以探究。总之,韩愈似乎是将自己感慨寓于其中了,因而就格外有韵致。
第二联“凌晨并作新妆面,对客偏含不语情。”就牡丹的神态作进一层描绘。“并作”仍强调同样的特征,同上联“同”、“俱”呼应,更说明斗轻盈的不必要。是上联旨意的形象论证。朱彝尊《批韩诗》说“中唐佳调。罗隐诗似由此描出。此不语盖用桃李不言意。大胜罗。”晚唐罗隐《牡丹花》诗写道:“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确实可以看是受韩诗的影响,不过相比之下,韩的“对客偏含不语情”更含蓄别致,给人以回味的余地。再加上或许含有某种隐情于其中,就更引人入胜了。
“双燕无机还拂掠,游蜂多思正经营”一联描绘了牡丹花开之后燕舞蜂忙的嬉闹场面。实际也是渲染了牡丹花所处的环境。就牡丹自身而言,“斗轻盈”就已经具有人格意识,“新妆面,不语情”就更强化了这种意识,这都是从牡丹本体出发,自然显现,而双燕、游蜂作为牡丹的身外之物也频频关照、时时拂掠、苦苦经营,那么作为牡丹自身又作何念何想呢?诗人似乎无意涉及,我们也不必探究其中是不是藏有微言大义。单就艺术描写角度看,写出了牡丹花的艳丽姿态,及其繁华场面,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显示了作者深厚语言工力非同寻常。而最后“长年是事皆抛弃,今日栏边眼暂明”就很清楚表露了作者见牡丹而心喜,忘却多年尘俗之事的愉悦之情。清·汪佑南《泾草堂诗话》说“唐人咏牡丹伙矣,即如《才调集》中,薛能、温飞卿、李山甫、唐彦谦、罗隐、罗邺,均有此诗。尽态极妍,总不如昌黎一首。前六句轻清流丽,无意求工。结联云:‘长年是事都抛尽,今日栏边暂眼明。’不泥煞牡丹,非此不足以当之,此诗家之上乘也。”说晚唐诸家咏牡丹”尽态极妍,总不如昌黎一首”似乎有些过份,因诸家所咏自有其特点自有其角度,不能一概而论,但就艺术上的“轻清流丽,无意求工”这一点说,却道出了韩愈这首咏牡丹诗的特色。而这一特色,恰恰是韩愈将自己心理感受注于诗中所致。清·张鸿《批韩诗》说:“昌黎以不著色为体格,此等诗皆其独到处也。然其于空际,别具工力。如乐天之老妪都解,其功夫尤为人所不知,非真如今人之白话诗也。”说韩愈“不著色”的体格,确是一语中的。较之那些浓彩重饰只求形似的咏牡丹之作,韩愈这首《戏题牡丹》还是充满神韵的。它不仅仅显示作者驾驭语言的工力,描绘了牡丹的丰采,而且,在“戏”的背后,似乎也含有严肃的命题,令人玩味。这才是韩愈这首诗被人称道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