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路

我喜欢白纸。

它不像彩纸，早已被渲染成不一样的颜色，难以更改，难以挽回。它按照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自由生长，当然这代价也由它自己承担。但它甘愿。

我叫阿花，我在出逃。眼前是无尽的田野，绿绿的，透着一股子泥土与草的清香。 前天夜里我偷偷听见他们要把我卖掉，我可不愿，成为那受尽摆布的傀儡中的一个。带上全部的家当：晃得叮当响的硬币、几块饼、一壶水，我踏上了月夜下的那条不归路。

这里就是警察局啊——我躲在门外，默默地向门内望去，人声鼎沸，光影交错，我朝厅内小心翼翼地跨了一步。

今天对警员阿亮来说是不寻常的一天。被分配到这种偏远地区，本以为一生都将无所作为，却出现了那个小女孩，说自己知道最近异常猖獗的人贩子的下落。像他们这种小地方的局子，本是无人敢招惹这种事的，老局长摇着头：“行不通、行不通，那么多人都没有成功，我们还是别掺和进去了。”同事也在劝说：“你别只看见那个小女孩的可怜样儿，这里肯定有诈。你还年轻，这种事我们见多了。”可想到走廊尽头那双浸满期待的眼睛，他迟疑了。望着周围麻木不仁、得过且过的同事“难道我一辈子都将像他们一样过下去吗？”

我又回到了那个家，和年轻的阿亮叔叔一起。阿亮叔叔说，他要假扮把带我回家的好心人。

他本来就是个好心人，我想。

那天夜里，酣睡中的我被拽醒，他们嗅出了不对劲，要带上我们逃跑，我自是不能让他们如愿，趁着上厕所的功夫，跑去向阿亮叔叔报告。再带上我的一切，跌跌撞撞地随他们逃跑。

他们被抓住了，人赃并获。阿亮叔叔出名了，众望所归。

我也成功洗掉了我身上的颜色。

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庄，这里的人收留了我，给了我一间小房子，让我安顿了下来。在这里，我只是一个孤身一人的小女孩。每天清晨，我跟他们一起上山摘草药挖野菜，欣赏满山遍野的大片大片的野花，坐在山顶上享受扑面而来清香无比的和风，唱着热情四溢的山歌，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闲话。晚上，我就在昏黄温暖的灯下做针线活，看着远处的灯火一盏一盏熄灭，再去睡觉做梦。

我正如正常女孩般生活、老去，那是曾经遥不可及的梦。

有天，新搬来的小男孩拽拽妈妈的裙子：“妈妈，这是什么呀？”

妈妈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

“我喜欢白纸，我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