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草堂寻处士弟
四时易荏苒,百龄倏将半。
故老多零落,山僧尽凋散。
宿树倒为查,旧水侵成岸。
幽寻属令弟,依然归旧馆。
感物自多伤,况乃春莺乱。
题目《还草堂寻处士弟》,点出了本诗的中心事件。事实上,它起了小序的作用。它介绍了本诗是在怎样的特定环境里,为了什么事,什么人而写的。为读者理解诗文,提供了一个简洁的注释。倘没这条“小序”,那么,诗前几句的感喟,如“故老”、 “山僧”、“宿树”、 “旧水”,就有点突兀飞来,不知缘何而起了。
处士,古称有才德而隐居乡野不肯做官的人。本诗通过作者归访所亲历亲见的人世的变化,如故交殂谢,大树倾颓,表现了作者对时过境迁的感伤和历尽沧桑的感慨。
结构严谨,层次分明,是本诗表达上的一个特色。正文采用了总分结构,即先总说,后分说。首句“四时易荏苒,百龄倏将半”,是全文内容总纲。然后,逐层分说“四时易荏苒”、 “百龄倏将半”两层意思。
先分说“四时易荏苒”。
荏苒,指时光渐渐过去。 “荏苒”是个抽象的概念,当我们形诸笔墨的时侯,也只是个“时光流逝”的泛泛概念而已。作者借助形象思维,借故老零落,山僧凋散,老树倒在水中, (按,查,楂的本字,水中浮木。)泥土淤积,侵蚀水面,形成新岸,哲理性地指出了光阴荏苒之易。 “易”,正是前句的“眼”,而“故老”、 “山僧”、 “宿树”、 “旧水”正是荏苒之易的形象注释和雄辩证据,使人不能不感慨系于荏苒之“易”。
后分说“百龄倏将半”。
诗前部分说的是作者所见,这部分是说作者所感。从逻辑上看,是先感于外物,后伤于自身。层次十分清晰。
诗后部分,借归返旧日之居,瞩望处士兄弟,座谈之间,感慨无限。即所谓“感物自多伤”, “自伤”是己于身的感慨。这种感慨就是首句的“百龄倏将半”。这个“倏”字,正是后半部分的“眼”,也是全诗的“眼”。前面那个“易”字,正是为了这个“倏”字作铺垫的。结句“况乃春莺乱”,借“春莺”巧妙地点出了时间;春季。想见其景貌:莺飞草长,水绿天青,万物生机勃勃。这正反衬了作者的“百龄倏将半”的迟暮之感。所谓“乱”,其实正是作者心境的一种折射。春莺之声,本是十分悦耳的, “间关莺语花底滑”,“自在娇莺恰恰啼”,都是莺歌之赞。作者偏说“春莺乱”,正是他自己感故老、山僧、旧水、宿树的变迁,所生发出来的沧桑之感。含蓄地写出了他的“自伤”于岁月倏忽的心境。
作者行文剪裁得体,详略适宜。如后半部分写归返旧馆,瞩望令弟。叙首所谈,只字未提。只一句“感物自多伤”,即作了高度概括。所“感物”者何?诗前半部分已经详述。故后文未提谈话内容,而兄弟所叙大要之情,已为读者所领会。所以,前面是详得好,后面是略得好。剪裁很得体,达到了言简意赅的效果。
本诗语言清新、典雅、浅显。
诗中运用了很工整的对偶,如: “故老多零落,山僧尽凋散。”“宿树倒为查,旧水侵成岸。”句式工巧、典雅,富于美感。
诗中把难堪的事物,委婉地表达出来。如“零落”、 “凋散”,兼有漂泊和死亡之意,作者表达得婉曲含蓄,用“落”、 “凋”作比喻,形式上,给人很雅的感觉。
诗中遣词多传神之笔。如“倏将半”的“倏”字,状疾迅之象;“侵成岸”的“侵”字,状迟缓而进; “属令弟”的“属”,状深情凝视; “春莺乱”的“乱”,既状春莺歌鸣之盛,又状作者扰扰不宁的心绪。这些都表现了作者语言的高超功力。
周弘正是梁朝、陈朝诗人。南朝帝王和士族生活荒淫腐朽。《南史·陈后主本纪》载: “后主荒于酒色,不恤政事。” “君臣酣宴,从夕达旦,以此为常。”国家不励精图治,必然会潜伏着政治和经济的危机,作者看到的景物,尽是“零落”、 “凋散”的气象,故交殂谢,大树倾颓,仿佛前景越来越萧条,人世每况愈下,这些融入景中的情感中,也不能不折射着作者对于国势的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