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卜算子》

千古李将军，夺得胡儿马。^①李蔡为人在下中，却是封侯者。^② 芸草去陈根，笕竹添新瓦。^③万一朝家举力田，舍我其谁也?

【注释】 ①李将军：西汉名将李广。详见辛弃疾《八声甘州·夜读(李广传)》篇注①。“夺得”句：《史记·李将军列传》载，汉武帝元光六年<前129>，李广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李广军败被擒。匈奴人见他伤病，便于两马间设绳网，使他卧网中。行十馀里，李广佯死，窥见其旁有一匈奴少年骑快马，即腾跃而上。夺其马，取其弓，鞭马南驰数十里归汉。匈奴数百骑追之，他取弓射杀追骑，终于脱险。②“李蔡”二句：据同上书载，李蔡系李广的堂弟，与李广俱事汉文帝。武帝时，官至代国相。元朔五年(前124)有功封乐安侯。元狩二年(前121)为丞相。蔡“为人在下中”(下等里的中等)，名声远不及李广，但广未得封爵，官不过九卿，而蔡却为列侯，位至三公。③芸(yun云)草：除草。芸，同“耘”。陈根：旧根。笕(jian简)竹：将竹管截断剖开。笕，本谓屋檐上承接雨水用的竹管，此处用如动词。④朝家：朝廷。举力田：力田，乡官名，掌管农事。两汉时期实行推荐制，凡努力耕作有成绩者，可由地方官推举其为“力田”。“舍我”句：语出《孟子·公孙丑下》载孟子曰：“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意谓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译文】 名传千古的李将军，兵败被俘后犹能夺取匈奴人的坐骑，如此英雄却未得封侯，还不如他那才能平庸的堂弟!

耘草除根，整治抛荒了的田地。剖竹为瓦，将那乡间住宅修葺。万一朝廷令各州将努力种田者推举，这荣誉称号管保归我决无争议!

【集评】 清·先著、程洪：“南渡以后名家，长词虽极意雕镌，小调不能不敛手，以其工出意外，无可着力也。稼轩本色自见，亦足赏心。”(《词洁》卷一)

【总案】 作者写此词时，因遭谏官攻击，被罢去了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的差遣，隐居在江西铅山的瓢泉别墅。上片只摊出李广、李蔡两位古人，无须辞费，“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楚辞·卜居》)的慨叹已溢出言表。下片以李广自比，对于将他投闲置散的南宋统治集团深怀不满，却诙谐地表示要当好“粮食生产专业户”，“农业劳动模范”的头衔非我莫属——笑谑声里，悲愤欲绝，这是一种特殊形式的抗议。此词与作者别首《八声甘州·夜读<李广传>》内容大致相同，该词为长调，风格苍凉;本篇则为小令，心境之沉痛不殊，却呈现出旷达乃至玩世不恭的外观：这充分说明，艺术大匠在构思和创作同题材的作品时，非特耻于蹈袭前人，甚且不屑重复自己，无怪乎在他们的笔下总是充满着五光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