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研究·诗学概念·尊古卑今
与诗学有关的古代文论概念,是对于复古文风的批评与概括。语出《淮南子·修务训》:“世俗之人,多尊古而贱今。故为道者,必托之于神农黄帝而后能入说。……今取新圣人书,名之孔、墨,则弟子勾指而受者必众矣。故美人者非必西施之种,通士者不必孔、墨之类。晓然意有所通于物,故作书以喻意以为知音也。”针对汉代经学兴盛,儒家复古思潮的弥漫,作者指出,能文通士很多,不一定就是古代圣人孔子墨子的同类。新时代的作者,其心意有所通于客观事物,于是作书喻意,抒写襟怀,同样获得人们的理解与接受,就应该尊之为“新圣人”,何必一定要托之于古代神农、黄帝、孔子、墨子而为说呢?但是世俗之人,由于受“尊古贱今”传统心理的影响,他们以是否合于“古”来衡量文章的是非美丑,因而今人之作,也往往假托古圣人之名,才能得到人们的信奉与崇拜。《淮南子》揭示这种荒谬心理所造成的错误批评,重压在文艺之上,严重影响了诗歌文学的发展。后来两汉之际的桓谭在《新论·闵友》中继承了《淮南子》的观点,一方面称颂同时人扬雄为“才智开通、能人圣道”的新圣人,一方面又严厉批评了当时汉儒“尊古卑今”的复古文风,说:“世咸尊古卑今,人贵所闻贱所见也,故轻易之。……若遇上好事者,必以(扬雄)《太玄》次五经也。”他热情歌颂了当代文人扬雄著作中潜在的创新精神,并用它来作为反对复古思想的理论武器。桓谭的理论,后来又被东汉初的王充发扬光大,如《论衡·齐世》:“画工好画上代之人,秦汉之士,功行谲奇,不肯图。[不肯图]今世之士者,尊古卑今也。”《论衡·案书》又说:“夫俗好珍古不贵今,谓今之文不如古书。”王充坚决反对这种厚古薄今的不良倾向,认为文章无论古今,批评标准只有一个,即善恶是非美丑,所以说“才有浅深,无有古今;文有伪真,无有故新”(《论衡·案书》)。王充又根据社会文明的历史发展事实,指出了今胜于古的必然趋势。社会在发展,文学也日趋进步,“谓文当与前合,是谓舜眉当复八彩,禹目当复重瞳”(《论衡·自纪》),是没有道理的,俗儒“尊古卑今”之论,是错误的。因此,他极力提倡文学讴歌当世,称誉同时的文人如班固、傅毅等为“文雅之英雄”(《案书》)。汉人对于“尊古卑今”的批评,对中国文学观念的发展,影响深远。如曹丕《典论·论文》及葛洪《抱朴子》,均可见其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