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辛弃疾词《摸鱼儿》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为赋。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上片由“春去”起兴，以春隐喻和象征国势。发端两句，明写春光经受不起几番风雨就要逝去，实则警告昏庸的当权者： 国势已经岌岌可危，你们不能再加摧残了。“惜春”句以下，借人之惜春、怨春、留春极写包括作者在内的爱国志士忧心忡忡，企图力挽颓波。他们呼唤春光，挽留春光;而当春光仍然不停地消逝的时候，他们又像是多情的蜘蛛，在屋檐下面殷勤地结网，努力粘住几片飞舞的柳絮，期望留下些许春色，支撑行将倾倒的大厦。有人认为词中蜘蛛乃反面形象，影射故意粉饰太平的朝中小人，理由是“惹”字乃贬义词，不可能施之正面人物。此说疑非是。盖“惹”字不必定用作贬义词，周邦彦《六丑·蔷薇谢后作》有“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之句，便是一例。“惹”字既可用以表达多情，则正与句中“殷勤”二字互为照应，互相生发。

上片集中描写作者对国事的担忧，过片即由此转入抒发个人的身世之感，仍然采用隐喻、借喻等手法。“长门事”三句，借用并变化陈皇后奉金请司马相如为文以悟汉武帝之事，传达作者因受群小排挤而见疏于君王的苦闷心情，与屈原《离骚》所写“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之句可谓异代同悲。作者满腔怨愤，不敢直斥君王，所以“君莫舞”两句，便将矛头专指因妒陷蛾眉而受到宠幸的小人，指斥并警告他们： 不要高兴得忘乎所以吧，你们只能得意于一时罢了! 然而小人当道，国事日非，自己纵然希望竭忠尽智，也无法改变现状，因此结末四句又折入眼前现实。落日在烟柳凄迷之处恹恹西下，面对这样的哀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愤之情不禁油然而生，故云“闲愁最苦”。或以为歇拍所写乃比喻国势的危殆，似过于坐实。笔者以为稼轩在此不过是借哀景来烘托自己的闲愁而已，这样理解才能见出作者运笔的空灵。

在南宋的当权者看来，辛弃疾不过是一名“归正”官员;而从北方南归的军民——“归正人”是一向遭到统治者的歧视甚至排挤、打击的。作者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困难处境，虽蒿目时艰，亟欲奋其智勇以匡国事，但对时政的不满和个人的不平，只能以委婉、曲折、含蓄的语气和手法出之。尽管如此，其怫郁之气仍然在字里行间时时流露，以至引起孝宗的不满(参见罗大经《鹤林玉露·辛幼安词》)。作者不久被罢去一切官职，这大约也是因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