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浣溪沙》

倾国倾城恨有余，几多红泪泣姑苏，倚风凝睇雪肌肤。^② 吴主山河空落日，越王宫殿半平芜，藕花菱蔓满重湖。^③

【注释】 ①倾国倾城：形容绝代佳人，此词中指西施。典出《汉书》(卷九十七《外戚传》)：“(李延年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红泪：女子之眼泪。“(魏)文帝所爱美人姓薛名灵芸，闻别父母，……泪下沾衣，……以玉唾壶承泪，壶则红色，……及至京师，壶中泪凝如血。”(见晋·王嘉《拾遗记》)姑苏：山名，在今江苏苏州市西南。山上有姑苏台，传为春秋之际吴王夫差藏美女西施于台上，曰馆娃宫。②吴主：春秋时吴王夫差。越王：春秋时越王勾践。曾被吴王俘虏，后经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卧薪尝胆，举兵灭吴。平芜：本指杂草茂密的原野。重湖：大湖泊。词中指太湖。《全唐诗·附词》、王国维辑《薛侍郎词》作“平湖”。

【译文】 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西施)，无限悲恨与忧愁，留下多少泪水洒苏州，默默临风凝视，肌肤洁白如雪。

吴王雄图己如落日之空幻，越王之宫殿也已荒芜大半，只有菱蔓和莲花布满太湖的水面。(贾 春译)

【集评】 明·汤显祖：“与‘只今唯有西江月’诸篇同一凄惋。”(汤显祖评本《花间集》卷二)

近代·李冰若：“伯主雄图，美人韵事，世异时移，都成陈迹，三句写尽无限苍凉感喟。此种深厚之笔，非飞卿辈所企及者。”(《栩庄漫记》)

【总案】 花间派词人多艳情之作，正所谓“风云气少，儿女情多。”薛昭蕴此词却风格迥异。上片起句突兀，写西施身处姑苏台满腔怨恨，咏美人实寓家国之思。下片抒眼前所见之感慨，叹吴越争霸已成历史陈迹。显然托古讽今，对晚唐王朝深表忧虑。比之于历代吟咏类似题材之诗词，既非为西子鸣不平，又非为越王卧薪尝胆唱颂歌，也不是凭吊古迹发思古之幽情。词人另辟新境，别出心裁，上片写西施，下片写吴越，将二者同自己对晚唐残局的感喟熔铸一炉，上下片之间正如周济所谓“藕断丝连”(《宋四家词选序论》)，妙合无垠，全词无一言议论，世异时移，今昔变迁，人事沧桑之感便油然而生，是一首咏吟历史题材的怀古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