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修竹如云②，异材秀出千林表。龙须半剪，凤膺微涨，玉肌匀绕③。木落淮南④，雨晴云梦⑤，月明风袅。自中郎不见⑥，桓伊去后⑦，知孤负、秋多少。

闻道岭南太守⑧，后堂深，绿珠娇小⑨。绮窗学弄⑩，梁州初遍，霓裳未了。嚼徵含宫，泛商流羽，一声云杪。为使君洗尽，蛮风瘴雨，作霜天晓。

 

①此词为谁而作，一向有两种说法：其一如词题所示，是赠给赵晦之的侍儿，朱彊邨及先师龙榆生《东坡乐府笺》均从此说。案：赵晦之名昶，南雄州人，尝知藤州，宋孔平仲《孔氏谈苑》卷二说他曾“以丹硃遗子瞻，子瞻以蕲笛报之，并有一曲，其词甚美”。平仲与苏轼同时，所云当可信。另一说见《全宋词》，题作“咏笛材”，并引苏轼旧序云：“时太守闾丘公显已致仕居姑苏，后房懿卿者，甚有才色，因赋此词。”又说：“一云赠赵晦之。”此说亦有根据，姑两存之。兹据《苏诗总案》卷十一，系于熙宁七年（１０７４）五月。

②“楚山”句：龙榆生师《东坡乐府笺》引傅干注：“今蕲州笛村，故楚地也。”《广群芳谱·竹谱》：“蕲州竹，出黄州府蕲州，以色匀者为簟（竹席），节疏者为笛，带须者为杖。”韩愈《郑群赠簟》诗：“蕲州笛竹天下知，郑君所宝尤瑰奇。”蕲（狇í）州，今湖北蕲春。

③“龙须”三句：龙榆生师《东坡乐府笺》引傅干注：“谓之龙须、凤膺、玉肌，皆其美好之名也。”案“龙须”是竹之首颈处的纤枝；“凤膺”，凤凰的胸脯，指“节以下若膺处”；玉肌，美玉一般的肌肤，指竹皮之光洁。

④木落淮南：谓深秋时的淮南。蕲州宋时属淮南西路。

⑤云梦：古泽名，大致包括今湖南益阳、湘阴以北，湖北江陵、安陆以南地区。

⑥中郎：东汉蔡邕，字伯喈，曾任中郎将，曾取柯亭之良竹制笛，“发声嘹亮”。见干宝《搜神记》卷十三。

⑦桓伊：晋谯国铚县（今安徽亳州）人，字叔夏，小字野王。善吹笛，收藏东汉蔡邕所制柯亭笛，常自吹之，世称“江左第一”。见《晋书》本传。

⑧岭南太守：指赵晦之。因他曾知藤州。

⑨绿珠（？～３００）：西晋石崇歌妓，善吹笛，广西博白人。时赵王司马伦杀贾后，伦有嬖臣孙秀，与石崇有宿憾，求绿珠，崇不许，满门被杀，绿珠亦跳楼自尽。见《晋书·石崇传》。

⑩绮窗：雕画精美的窗户。晋·左思《蜀都赋》：“开高轩以临山，列绮窗而瞰江。”王维《扶南曲歌词》：“朝日照绮窗，佳人坐临镜。”

11、梁州：曲名。相传天宝年间，唐明皇命红桃唱杨贵妃《梁州曲》，自己吹笛伴奏。见《文献通考》卷一三五《乐部·石之属》。

12、霓裳：《霓裳羽衣曲》。唐乐曲名，时号越调。本传自西凉，名《婆罗门》，开元中河西节度使杨敬述进献，经玄宗润色，天宝十三载改名为《霓裳羽衣曲》。唐时乐曲，曲终节奏加快，唯此曲将毕，引声渐缓。杨贵妃配合乐曲，作霓裳羽衣舞。旧时小说家都附会为玄宗游月宫闻仙乐，归而记谱，不足信。

13、“嚼徵”三句：徵，宫、商、角、徵、羽五音中之四音。宋玉《对楚王问》：“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此处冠以嚼、含、泛、流四个动词，形容吹奏笛曲时音乐之高妙。云杪，云端。杪，树梢。

14、使君：古代称州郡地方官为使君，此指赵晦之或闾丘显。

15、蛮风瘴雨：古代以为岭南气候湿润，易致疾病，故称“蛮风瘴雨”。

16、霜天晓：《霜天晓角》，词调名。此处泛指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