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火火的本命年
身在他乡的人是无年可过的。一直有这样的感觉。离开了小时候的家,就像离开了年,那些年的味道和感觉都遗留在儿时的味蕾里。
我整个童年时代的年都过得很丰盈,我这么说,指的当然是精神。物资匮乏的年代,年是我们眼中的星星和月亮,父亲尽最大的可能满足我和弟弟,新衣服,好吃的,鞭炮,还有灯笼等,他变着法似的给我们惊喜。那时候灯笼卖得贵,家家户户都时兴纸糊的灯笼。由于父亲工作忙,就给我们买来现成的红灯笼。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别的小朋友非常羡慕我的灯笼,但我还是喜欢那种纸糊的灯笼,直到现在,每每想起,依然带着一种很深的惆怅。
唯独有一件事是父亲疏忽了的,那是我十二岁时的本命年。父亲原本说要送我一套红色的内衣裤,结果忘了买。其实怪不得父亲,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本来是女人该记着的事,可惜的是,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结果三十日晚上,当同龄的小朋友拎着灯笼跑来找我的时候,看到他们棉袄里面那鲜艳的红,我委屈地在父亲面前哭了。
也许是我的眼泪刺痛了他,二十四岁的本命年,我刚结婚,早把本命年的事置之脑后了,父亲却早早地打来电话,要给我买内衣裤。我告诉父亲不用了,一是因为我对本命年早已有了自己的认识,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二是城里的内衣各种各样,比起乡镇上又起球又掉色的内衣来说,可谓天壤之别。可父亲还是固执地告诉我,他一定要买。过年回家的时候,父亲递给我一盒包装精美质量又好的内衣。后来弟弟告诉我,那是父亲特意让弟妹到三十里外的县城给我买的。
接过内衣的时候,我有些许恍惚,仿佛儿时的那些光阴一一回转。我是真的喜欢那些光阴,像线装书上淡淡的浅渍,泛着岁月的苍老与余韵,它们与一种叫作回忆的东西缠绵,让人触手可及又不忍触及。如同这年一样,年少时喜欢、盼望;青年时厌倦,觉得俗气;中年才明白年是什么,是家,是团圆,是父母亲站立的地方。原来生活最美的不是雪马雕龙,而是这花好月圆时的大俗与大红。
今年的年又要到了,2000年是兔年,是父亲的本命年,婆婆是,儿子也是。我早早地拉上先生去内衣专卖店,精心挑选了三套精美的内衣给他们。我知道,送出的不单单是祝福,更是中华民族美好传统的延续。我要把这红红的祝福传递给我的亲人,祝福他们不仅有一个红红火火的开始,更祝福他们把平平常常的日子过出红红火火的味道来。